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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韩书记在的时候,一切都很有起色,底下的劲头也上来了,可谁知……”

王兴泉见驾驶座上陷入了沉思,就识趣地停止了唠叨。

韶宏伟,今年26岁。五年前,211的东河大学系毕业后,学而优则仕,考公进入到正丰县政府做科员。

因文笔出色、脑筋灵活,又曾在学校担任过学生会副主、席,次年就被新来的县委韩书记选中,进入县委办任他的秘书。

跟着韩书记的第三年,韶宏伟被调为副科,成为同批考公人群中的佼佼者。

正当他意气风发准备大展身手之际,一年前,五十刚过的韩书记,突发心梗倒在工作岗位上。

老书记的意外去世,使韶宏伟仕途前进的步伐戛然而止。曾经的县委大秘,成了半待业人员。

自古道:一朝君子一朝臣,后朝不用前朝人。

韶宏伟这颗沾过前任书记露水的苗草,自然进入不了其他领导的视线。

在县委办打表勒格、跑腿学舌了几个月后,正好溪岭镇副职出现空缺,韶宏伟主动申请下基层。

对于这一请求,新书记没多考虑就答应了。

正丰县的十三个乡镇中,溪岭镇作为经济排名倒数第一,刚刚脱贫摘帽的落后镇,县里的干部都避之不及。有人主动申请去那里,新书记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韶宏伟之所以申请下乡镇,一是不愿呆在县委办那个势利得极其憋闷的气氛里;二是当年跟着韩书记学到了很多为官的精髓,他想到基层去练练手。

曾经的韶宏伟,考入公职后,也是意气风发。

要知道,在公务员行列里,很多人“自古宰相门前七品官”“秘书圈里出干部”

要知道,在公务员行列里,很多人努力了大半辈子,也仅是个科级。

能混个副处级待遇,已经是他们需求的天花板了。

当时的韶宏伟对此却嗤之以鼻。

喜欢历史又心高气盛的他,心目中的理想,好歹也是“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的那种,古代称作“八抬大轿”,现在怎么也得是市级首脑吧。

酒桌上,他只为“县处级”提了一杯酒,没把潜藏的野心说出来。

同学之间喝酒,从来都是口无遮拦,他早就领教了这帮家伙们的“毒舌”功夫。

在这些家伙眼里,你不能有隐私,哪怕只穿一条内裤,他们都要拉开看看。

如果一言不慎,或许几十年后都会一直成为大家谈论的笑柄。

毕业这几年,得益于老书记“谨言慎行”的耳提面命,他学会了学生时代不曾有的城府。

对于工作,老书记又为他树立了勇毅前行的做事风格。

这种勇毅,必须得有土壤。

所谓的“人弃我取”,与其在县里憋屈着,还不如到溪岭镇这个贫穷落后的乡镇,施展一下。

即使不能出人头地,最起码落得个痛快。

就当是历练,也算是积累。说不定将来有慧眼如炬的领导,会在沙滩上发现他这颗珍珠。

理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正是基于貌似有些天真的想法,韶宏伟毅然来到溪岭镇,成了排名最后的分管农林牧水等业务的副镇长。

最落后的乡镇,排名最靠后的副职,这跳板,刚刚能放下脚尖,真够阔以的。

哪知,过渡的县委新书记在正丰只呆了一年,又托关系上调市里任职去了。所以,这次正丰县即将迎来一任新的县委书记。

刚才王兴泉嘴里的不满,指的是在这一年的时间,正丰县很多老书记主导的发展规划都停顿下来。

虽然表面上书记管干部,县长抓经济,但在正丰这样经济落后的县里,大政方针还是书记说了算。

下面的干部自然也是看上面眼色行事,就连基层的小办事员都感觉到明显的差距。

对于执行层面的韶宏伟来说,困难还不止这些。

就拿镇党委书记黄晓坡来说,曾经多次因为工作不力被雷厉风行的韩书记点名批评。

所谓“不爱人者,及其胥余”,因此,对于韶宏伟的到来,黄晓坡并不欢迎。

在请求下乡镇之前,韶宏伟也多少纠结过与黄晓坡的这层微妙关系。

后来一想,等其他乡镇的空缺,还不知猴年马月。再说,我韶宏伟是去干工作的,就像老书记说过的那样,工作就要以工作的态度对待。

如果黄晓坡连这些东西都放不下,那就是他的格局问题了。

韶宏伟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人,也不去过多的计较这些臭氧层的东西。

虽然无力左右全镇发展的大局,但在他分管的范围内,一直兢兢业业,努力做着自己的工作。

来溪岭镇十个月的时间,韶宏伟跑遍了十六个行政村。遇到村里有需要协调的工作,或者各村合作社和一些村办企业需要支持的,都是像现在这样,现场办公,服务上门。

前几天,在外省当驴友探险的路上,韶宏伟接到东店村蔬菜合作社主任的电话,说是村里三百多座大棚里的蔬菜滞销,很多村民快挺不住了,请镇领导给予协调。

韶宏伟当即给村里的支书和村长打了电话,约好了一上班,就去东店村现场办公,想办法给予解决。

可这两个家伙,无缘无故不接电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韶宏伟心里起急,将车子开得飞快。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猛然间,放在档把前接手盒里的手机唱起了歌。

韶宏伟低头看了一眼,显示是“黄晓坡书记”,就摁下了免提键。

“韶副镇长,你在哪?”话筒里立即传来异常冷峻的声音。

“黄书记,我在去东店村的路上。”

“这节骨眼你还去村里干个屁,赶紧去县里,去看看你干的好事!”

“黄书记,怎么啦?”

“还怎么啦,县里来电话,东店村的十几辆蔬菜车,把县府门口堵上了。”

“什么?”

韶宏伟心里一惊,右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吱吱吱……”

伴着刺耳的刹车片与轮毂的摩擦声,那辆二手哈弗h6顿挫着,停在乡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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