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妖皇全族入侵人仙妖三境的交界处——墟水之畔。
前云郕王乐舟行为护三界安稳,携仙族全力抵抗,最后以元灵生祭,与那妖皇同归墟水。而前云郕王妃更是以一身灵脉封印墟水,自此人妖殊途,不得相交。
这是写入典籍大家都知道的历史。
当然,还有只乐家人才知道的。
那便是,无忧出生时原本灵力充沛,得八十一只鸾鸟绕梁,天中成万丈霞光,乃是神族降世之兆。也正是这征兆方使得妖皇心中大乱,给了前云郕王乐舟行将其击杀的时间。
而她母妃,也不仅仅是用灵脉封印墟水,更是将乐无忧的大半灵力封印在了墟水,方保屏障百年敦实,震慑妖族。
所以这病,没法治。
因为一旦治了,封印消失,凡间将再无保障。
那时便是下一次仙妖大战的开始。而如今的局面,内忧外患并无能力与妖族一战。
所以,她的眼睛治不了,也不能治。
似看出她的失意,乐云主动岔开话题道:“叔父还有件事顺路想与你商量一下。”乐云面带些许忐忑,想说之事甚难张口的样子。
“叔父是为了阿姊和阿弟飞升之事吧。”乐无忧一猜便猜了个正着。
在仙界,成了上仙之后便有机会飞升为神。但这个过程必须由家主向天递表,以示推荐。而眼下,他自己的一双儿女均即将为上仙,甚至可以飞升为神。但主上遗留下的唯一骨血,却还是仙君品阶,半仙之能。乐云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忙接到:“这理应是你的机会啊。可是。”
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自己原本是为了岔开话题怕无忧因为眼睛伤心的,怎的又将上飞升一事了,顿觉说多错多便不再言语。
乐无忧又怎会不知叔父的心思,她这位在父君身边跟了几百年的护卫直肠嘴笨,但偏偏就是生得一副赤胆忠心,也不知他是如何与旁人周旋这么多年护她长大的。微微一笑,似安抚道:“叔父说的这是什么话,守墟水本就是我们乐家人的责任,无忧一出生便救一方免于战乱实是我之幸,本就理所应当,叔父无需感伤。至于阿姊阿弟飞升之事,更是不必拘泥于凡人间那些规矩。我们乐家人丁本就稀薄,若要是还搞那些君君臣臣,不是让旁人笑话乐趣。我这份天赋是没有了,但若是阿弟可以顺利飞升,那便是云郕千年来最年轻的神君,说出去我们乐家也有光。”
乐无忧虽是个作天作地的疯批,但这番话说得倒委实没有一丝假意。若说她对这世间无怨,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一出生便失了这选择的机会。
这仙界众人蠢笨如牛不知其中原委,待她皆没任何温情,更觉得她是这世间顶废的人物,就连小妖飞升的末等地仙也敢欺上一欺。唯独乐云与其长女幼子方能让她感到一丝温暖。
因近日墟水内阵法莫名有些波动,不可无人看守,叔父安顿好筋疲力尽的乐无忧后,便又回了墟水杀阵前。
临行时还嘱咐她莫要冲动,一切等他明日到了北岐之后再说。
第二日,早早,乐无忧便驾着云赶到了北岐山门前。
她本是不愿再踏上北岐山一步的。
那萧家第一代家主原是凡间一帝王,在位期间颇有建树,临了年迈却被奸人所害,饿死于殿中坏了原本的气数。神族不忍,让其位列仙班,特封北岐山主。而尧商仙君正是当时的公主,早在几百年前承袭了父位。因是帝王家,规矩颇多。什么晚辈拜见需沐浴更衣,焚香三日,方得递交拜帖,若品阶差了还需行三拜九叩之大礼方可拜会。
不过好在乐无忧品级不高但位份在那,这云郕众仙无一人受得起她的跪拜,但毕竟还是晚辈,该有的礼数总是还要有的。
所以当年仅仅是为了看那稀罕的上古神兽铜阳雁生产,便沐浴了三日。
好不容易去了还被人说成是连累铜阳雁难产而死的衰神,以至于好几年都没有人请她去参加宴席。
也是自此与萧家那在明面上的梁子便结下了。
但这又怎能怪她,她怎知众仙在陨灭的葬礼上穿的颜色和平日是不同的,她不过就是穿了身黑底白边的衣服罢了。
但这次,她本就是去砸场子的,想来是不用在乎那些规矩了。
刚入正厅,就见来得人已是不少。什么南冥,东极山各地山主洞主皆已到了。
果不其然大家见到乐无忧的到来有些意外,但还是行了个礼数周全却又草草的礼。
“大家来这么齐啊。”见众仙没有起身让座的意思,乐无忧只得找了角落里的位置坐好,堂而皇之坐下来扒了颗葡萄扔进嘴里,“这葡萄倒是挺甜的,本君刚架云过来有些累了,你们继续,本君自便”说罢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招呼小仙娥送上新的餐食,显然是一副拿这当流水席的架势。
虽然表面是毫不在意,但乐无忧还是暗暗施展了大音希声之术,监视着每个人的言语。巡视一圈,竟未看见萧伯染,只有元阳君一人冲她微微颔首。
就听南冥川主道:“眼下女君也是到了,倒是要好好说道说道,尧商仙君这般做派究竟是视我们其他人和女君于何地。”
尧商仙君道:“川主这罪名扣得就大了,尧商不过是想着女君年纪尚轻,接待神使这种大事总是缺了些经验,尧商虽不才,灵力不济,却也是人间仙界皆办过诸多宴席,更是百年前亲手操办过一次。这才敢自荐这接待神使一事。”
南冥川主道:“尧商仙君此言差矣,女君虽年幼却是正经云郕女君,不懂可以学,不熟可以练,终有一日,女君是要担当起这仙界责任的。”
虽只与这南冥川主见过几面,如此听来人倒是不错,看他那下巴上的三尺胡须乐无忧都觉得甚是可爱。
“南冥川主这马屁拍得太过明显了吧。小仙竟不知川主何时成了女君的马前卒。女君来之前你怎么不说呢?”尧商仙君身侧一青衣小仙道。
“你,你这是何话!我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
乐无忧偷偷打量这青衣小仙,觉得甚是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忽然发现众人皆熄了声响,转头查看她的表情。她只佯装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吃着葡萄,边吃边仿佛后知后觉道:“怎么了?你们继续啊。”
见她并无什么反应,那小仙接着道:“当年需要尧商姑姑的府邸宴请神使时,川主不曾说话,如今定这主持大局倒是人人都可说上一嘴了,可是欺负我尧商姑姑孤儿寡母?要不然我们问问女君可愿拿出招摇山来宴请神使?我们无所谓,就是怕那荒山野地,太过寒酸,万一那些精怪穿得都像海棠花似的,又土又俗岂不是折了我们云郕的颜面。”
大海棠?
乐无忧突然想起来这是那日那个在树下说她像株海棠花的小仙,原来是尧商的侄女。
果然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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