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之光照得四周亮如白昼,席间宾主尽欢,所有人都因为村长传来的好消息而激动不已。
他们那些离开村子多年的丈夫,儿子,父亲终于要回来了。
村长早已喝得脸颊通红,有些踉跄。却还在固执地扯着后辈子孙,讲着村子的发展史,以及他的光辉故事。
乐无忧他们来的这座小村子紧挨泾水,名唤泾水村。不过它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孙家庄。村子不大,却位处西河国边界要塞的必经之路上,本来因地势较低又不在泾水河的河道旁,常年雨水不足,庄稼长势不好所以人烟稀少。
十几年前,当地官员为了政绩,将原本不途径的泾水改道,建了大坝,并招募新村。周围的村子都不愿离开自己的祖地。只有村长第一个举手,挨家挨户劝告,带领全村人迁徙至堤坝旁,改名泾水村。
从此水草丰茂,日渐繁荣,更是有许多其他村的人也随着搬到了这里。
不过是短短的十几年,从原本的荒芜到如今成为十里八乡最好的村子,老村长为自己当年作出的决定很是自豪。
餐罢篝火尽,孩子们也都被带回了家,只剩下几个醉得有些厉害的零星数人和萧伯染,乐无忧在坐在那儿,饮着杯中的残酒,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他们的快乐真的好简单。”有些微醺的乐无忧趴在萧伯染的右肩头,看着篝火燃尽后那最后剩余的点点火光。她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村子住下,也是因为一开始便被李婶子和地瓜的热情所吸引。
她从未见过这样纯净的人,如山涧清泉,奔涌而清透。在贫穷和悲苦面前,总能以最大的热情面对生活,以最纯的善良面对人心。
这让从小就要学会去度量他人真心的乐无忧感到无比的珍贵。
“是啊。”萧伯染没有扭过头去看她,只是抬起手中的酒杯,将剩下的浊酒一饮而尽。酒是他喝过的最差等的酒,还剩有酒糟的残渣在其中,比之在仙界所喝不知差出去了多少。但喝在嘴里却是别样的甜,有着前所未有的安稳。
其实停在一个地方是非常不明智的,更何况这个凡世的仙人怕是云郕数倍之多,这样便更容易被发现。天上的星辰对应的是此处仙者的数量,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漫天星辰,是那样的繁多,明亮而耀眼。但他也明白乐无忧此时的想法,因为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短短十余天,他竟从心里萌生了一种家的感觉,这是他这几百年未曾有过的。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希望我可以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着像他们一样简单快乐的生活,在自己的爹娘陪伴下长大,变老,儿孙绕膝。”她想说如此一生足矣,但想到了幻境中的父君母妃,她甚至连一声“爹娘”都来未有机会叫上一句。那一生足矣四个字哽咽在喉,便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前半生我左右不了,但后半生,只要你愿意,这一世便可以。”萧伯染抬起左手轻轻拍了拍右肩头上乐无忧的后脑,轻轻将自己的头靠在她的头上:“从此以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
乐无忧眼前的光亮有些模糊,是因为噙着泪水吧。那泪水就是倔强地不忍掉落,眼前零星的篝火都晕染了开来。四周寂静,只偶尔传来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草丛里初春苏醒的零星虫鸣。
家吗。她突然觉得在这逃亡的过程中,虽居无定所,但眼下心中却是一片静谧。
闭上眼,脸颊一片清凉,是泪终于肯落下,划过了。
这是她的家了吗?
世间这么大,而她从此以后只有他和这广阔天地了。
不知是有些伤感,还是庆幸天下之大还有他陪在身边。
不过这样了此余生,好像也不赖。
春意正浓,梅雨来临的时候,战胜的队伍回来了。三百余先锋士兵齐聚泾水村,一时间军民同乐。
在三百先锋中,她看见了地瓜的爹。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看着他生疏谨慎地抱起地瓜举过头顶时,她想起来她的叔父。小时候,她也是这般看想相互亲近却显得疏离的乐云乐埙父子这般相处,玩着孩童年纪常有的举高高游戏。
一个假装从未缺失过陪伴,一个假装从未长大依旧享受其中。
今年的雨甚是有些反常,从起初绵绵细雨,后几日便变成了大雨倾盆。原本下令三日启程将士们一拖再拖,就这样拖上了七八日。
这一日,天终于放晴了。大多数人都跑去坝上送将士们一程,村子里静悄悄的。
乐无忧像往日一样,与萧伯染对弈。正在埋头苦想,突然听得远处一声巨响,天地同颤,惊得乐无忧手中执着的棋子掉落,啪嗒一声竟是落在死门之上。
一时间原本马上峰回路转的局势竟落得个满盘皆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二人忙起身出院查看。
只听得远处隆隆震响,夹杂着嘶喊声越来越近。只见有村民飞快跑过,边跑边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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