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你把他当儿子只是自我催眠式的单方面的情感输出,也隐约认为你仅因感性上把他当成小武,从而为他顶包有点儿牵强,但一时之间也没想到除此之外更充分的理由。现在这么一想,你为史际顶包的动机和理由则相当充分。”
田和尚稍稍撇过脸去,似乎在刻意回避李竹道的目光。
李竹道神色一正,声色厉苒:“你为史际顶包,无非就是想继续隐瞒他的踪迹,或者帮他逃脱警方搜捕。可我们现在已经判断出史际最后的落脚点就在白莲寺,并且离开没多久,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都不影响警方搜捕。”
接着,他的语气明显略带嘲讽:“也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史际的落网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为他顶包?白白搭上自己一条性命,有什么意义?”
田和尚这样的人,既然甘愿为了一个“假儿子”而背上两条人命,若企图以公序良知或法律道德为武器,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进而撬开他的嘴,无异于痴人说梦。
顶包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救史际一命。可现在李竹道的一番话却如釜底抽薪,从根本上对田和尚的目的进行打击和否定,犹如打蛇打在七寸上。
田和尚浑身一震,如梦初醒,许久后才张嘴叙述。
史际在莲花寺养伤期间,最初对田和尚的悉心照顾的确颇为不适。田和尚见此,便直言要他不用多想,自己之所以这样,仅是因为他长得像离家出走多年的儿子小武。
史际愣了半天,说,我是越南人,非法入境的那种,怎么可能会是你儿子呢。
田和尚也说虽然十年没见过小武,但他脸上有哪些特征,说话的语气腔调是什么样,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当然也知道你不是小武,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接着又说,别说你是非法入境人员,就算是个杀人犯又有什么打紧。你只管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安心在这儿养伤就成。还说莲花寺位置偏僻,村里很少有人到这儿来,你既然是非法入境人员,留在这儿养伤最好。
史际又愣了半天,最终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眼神中自此不再有疑问和抗拒。
在莲花寺期间,史际基本不怎么说话,并且很少露面。田和尚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聊。
随着伤势逐渐好转,田和尚又建议史际多出门走动。史际虽然还是什么都没说,却也从此会每天撑着拐杖在院里走几步。
没过多久,因为迁坟的事,村干部忽然找上门来,在院里一眼就看到史际。
村干部离开后,田和尚扶着史际进屋。史际在卧室坐下后,却突然说,他该走了。
田和尚吃惊之余,更多的是为不舍,说你现在腿都还没痊愈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就算要走也要等到伤势好了再说。
史际沉默半响后,冒出一句话,说我在这里呆久了,对你不好。.
田和尚仍然以为史际因为自己是非法入境人员,担心万一被警方找到会连累到他,便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不好,我觉得挺好,就算警察找上门来,给我扣上一顶窝藏非法入境人员的帽子,我一把老骨头了,他们还能把我咋样?放心,听我的,你就在这儿安心住下来,啥都不用担心。
史际犹豫片刻后,却突然又说,我杀过人。
田和尚当时正要走出房门,闻言一脚踢在门槛上,差点儿摔了一跤。
站直身体后,田和尚又一脚跨进卧室,还特意拉上门,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后,却忽然问,现在警察在找你吗?
史际摇了摇头,说,这种事他们迟早会发现。
田和尚却双手一摊,那就等他们发现了再说,想那么多做甚?
接着又说,越是这种情况,这儿越是你呆下来的好地方。你一非法入境人员,出去以后连个招待所都没法住,还能去哪儿?你以后在这儿尽量白天不出门,晚上再出来活动。
村干部在这儿见过你,回去兴许会和其他村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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