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缓一缓吧。”
看着一队又一队的老秦人无助地倒在那无尽的血泊中,却连那关隘的城墙都没能摸到,一名裨将终于还是不忍于心,开口向王龁劝说道。
话音落下,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更多秦军的将领们纷纷附和着向王龁发出了请求。
“将军,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得想想办法!”
“老秦人的血就要流干了。”
听着耳畔嘈杂的话语,看着前方还在前赴后继的秦军将士。面无表情的王龁却是心如刀绞。
他何尝不知道这样打下去根本毫无意义,甚至从一开始,他就不同意在此时发动对赵国的进攻。
可是,此时不攻,又能怎么办?
眼前的秦军也好,身后的秦国也罢。
除了低着头向着关隘发起决死冲锋,去拼一拼那万一的机会之外,还能怎么办?
等着赵军收拾掉楚国、齐国,再集中更多的兵力前来绞杀自己吗?
大散关在赵国的手中,那秦国就只是一只躺在案板之上等待着刀俎的鱼肉。
趁着赵军被楚军牵制的机会,将汉中拿回来,已经是秦国寻求自保的唯一机会。
可是,那茫茫的石弹与遮天蔽日的箭雨之下,哪里有属于秦国的万一的机会呢?
看着不断减少的队列,王龁那颗冰冷的心终于还是不住地揪了起来。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在王龁的脑海中迅速形成并扩散了起来:或许将部队撤下来,等待着赵军的进攻,在防守中挫败赵军,会比主动进攻要更简单一些?哪怕那时候自己要面对的将是数倍的敌人。
或许是周遭秦军将领们的诚心感动了天地,就在王龁的信念终于稍稍动摇之际,随着“啪嗒”的声音响起,豆大的雨珠狠狠地砸在了王龁的头盔之上。
微微昂起了头,却见大雨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倾落在了大地之上。
转瞬之间,本就年久失修的道路变得泥泞了起来,泥泞的道路在上万秦军的踩踏之下,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滩涂。
整个秦军的行动一下子变得迟缓了起来,尤其是箭塔、冲城车等重型武器,更是根本移动不了半分。
要命的是,下方的秦军已经举步维艰了,但有着屋檐避雨的赵军却没有丝毫的影响。
遮天蔽日的箭矢没有丝毫停顿地继续朝着秦军队列猛烈地射击着,而投石车也是在稍稍停顿之后,便立即恢复了对秦军攻城器械的打击。
于是,秦军的损失不仅没有因为这场骤雨的到来而减少,反而是在双方不平衡的地形之下,越发的大了起来。
继续战斗下去,除了徒增伤亡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吐出,王龁终于微微闭上了双眼,一道夹杂着无奈,又有一丝丝庆幸的命令随即脱口而出:“传令,鸣金收兵。”
“是。”
当即,身边秦军的将领们纷纷抱拳应诺道。
很快,清脆的鸣金声透过重重的雨帘快速在战场上传播了开来,甚至为了防止这大雨将鸣金收兵的命令给阻隔了,秦军的将领甚至还派出了飞骑通知前线的秦军。
好在,秦军到底是驰骋六国的强军,在鸣金声响起之后,秦军也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慌乱,后军换前军,几乎在瞬间就完成了过来。
随即,前军数以万计的秦军也是在雨幕之中,缓缓退却了开来。
只留下了一地的箭塔残骸跟破碎的道路彻底地粘合到了一块。
看着退回营寨的大军,不知为何,王龁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今日
因为天雨将队伍撤了下来,那明日呢?
王命在后,自己难道要抗命而行吗?.
而且,就算自己真的抗命了,又能保住秦军多久?
等赵军腾出了手,恐怕这十数万大军,依旧难逃被绞杀的命运。
一时间,王龁的心绪再度交杂在了一块,头一次,这位秦军的将领生出了无助之感——似乎他怎样的决定都是错。
好在,似乎感受到了王龁心中的郁结之情,这场雨一下就是数日。
只是数日的时间,既没有让王龁想到破敌的思路,也没能让王龁下定最后的决心。
随着雨水越来越小,王龁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
终于,天空在阴绵了数日之后,还是无奈地放晴。
连日的大雨,将攻城的狼狈一一洗去,血水混着雨水,流入到了土壤之中,就连那一具具的尸体,也被从山上冲下的泥土所覆盖,又随着泥石流,冲向了未知的山林与河流。
长长的通道之上,只剩下了箭塔的残骸还在不遗余力地诉说着曾经的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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