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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酒气,满脸酡红,见了灯光,眼睛眯缝成一条线,宛若习惯了昏暗环境的鸡,陡然放逐在白晃晃的雪地里有些怕光。

这时,女人拿着毛巾擦他的脸,特别是那酒气呛人的嘴巴,她阴一句阳一句地数落,又在哪里灌了“潲水”?灌这么多。汉子身体倚靠椅子的背栏,只打瞌睡,不回话。

好痛啦!好痛啦!妈,药放在哪儿了?从里间房出来一个姑娘捂着肚子,苦着脸,很虚弱地站在她面前。

晓莉,药在你卧房的妆奁盒边。这位母亲走到一面墙边,把毛巾浸入盛水的盆子边洗边说,你爸,在采石场又喝多了。

在靠椅上打盹的汉子可能睡沉了,那颗毛发稀疏的脑袋忽然往下一垂,身子一歪,差点跌在地上。幸好,他醒过来,正跌坐于地,又站起来,走近墙边摆着的竹床,在躺下之际,他顺口说,今天晚上,吃刺猬肉下酒,所以喝多了。

杨商策,哪来的刺猬?女人是杨商策的女人,叫徐琼英,她抬起头,惊诧地问。

梁柱子给的。杨商策不想多说,只想睡,他扒开身上的蓝衬衣,没有脱下来,就袒露胸脯侧身卧躺在竹床上。

刺猬是一味中药,可以治胃病,晓莉有胃病,平时吃的西药,一直没好,能不能再从梁柱子那里弄几只刺猬来,当中药煮给小莉吃?徐琼英把话说完,却听到男人在打鼾。便走过去,揪醒他,说你也不关点事。

别吵我,有事明天说。杨商策并没有睁开眼睛,只身子略动一下,又打起鼾来。

第二天早晨,梁柱子才走出大门,就听到有人叫,老梁,上哪儿去?我找你有事呢!梁柱子抬头一看,从塘塍那边走过来一个他熟悉的人——杨商策。眨眼间,大步流星的杨商策已站在面前。他不敢怠慢,客套地说,杨场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找……找你有事。杨商策气喘吁吁,还有些激动。正在屋里忙活的柳香兰听到外面说话,就想弄清楚说话的内容,因为来人是和自己的丈夫说话,她不得不关心。

有什么事,进屋说吧!梁柱子做个手势。

杨商策没有进屋就道明,你昨天弄了多少只刺猬?能不能还给几只我。梁柱子忽然犹豫起来,他知道妻子不情愿,昨天送两只刺猬给杨商策,她都数落。今天一早又要我送,这不是白送吗?昨天欠你的人情,今天可不欠哦!这种心理活动他不能说,说出来就会得罪杨商策。于是他不直接推辞,就叫出妻子,看她怎样对付。

柳香兰弄清楚了杨商策的意图,有些不高兴,但她不表现在面子上,却是满脸堆笑地说,杨场长,你来晚了,我儿子一清早起来就把昨天他爸弄的刺猬挈到街上卖去了,真是太对不起。来,来,进屋喝杯茶。

听她这么讲,杨商策有些失意,说我女儿晓莉患胃病,听说吃了刺猬肉会好,不是这样,我不会来找你们。

刺猬这东西不稀罕,到山上能够抓到。柳香兰刚才说的是一番谎话,儿子梁杆粗还在里间房睡觉,那大半袋刺猬已被她从堂屋拎进床铺底下藏着,她是刚才听到门口的杨商策说要刺猬,而后在屋里采取的行动。

杨商策站在门口朝堂屋里瞄,没有进去,他愣了片刻,对梁柱子说,算了,我到采石场去。

杨商策走后,梁柱子就埋怨妻子,香兰,你也做得太过分,难怪人家说你九精八怪,明明有大半袋刺猬在家里,你却说儿子一清早弄到街上去卖,儿子还没起床哩!梁柱子回头看堂屋旮旯里昨晚放的大半袋刺猬不见了,有些疑惑。

我把大半袋刺猬藏了,不想给杨场长,昨天你给了两只刺猬他,他不知足。柳香兰脸有愠色地看着丈夫,你如果认为我做得不对,就把大半袋刺猬都送给杨场长吧!

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极端。梁柱子回一句就走开了,也不听妻子数落,他要到牛栏里牵出那条水牛下地干活。夏天,趁早干活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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