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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圭心情非常郁闷,牵着马驹高一脚低一脚,从镇上到郑家庄,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家门口,要是平时,顶多走20多分钟。郑圭看到屋里没有动静,门也没有上锁,心里有些不踏实,旋即将白马驹牵到门前场子旁,拴在一块有孔眼儿的麻石上,就推开半掩的房门。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妈坐在一张椅杌上目光呆滞,那正是他的母亲。他喊了一声妈,母亲像没有听到,又像是不认识他。他又大喊一声妈,这回母亲注意到了。

郑圭吊起嗓门儿说,我是圭儿。母亲忽然站起来,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也抬起来了。她说,圭儿,你回来了,带媳妇回来了没有?我想抱孙儿喽!郑圭突然抱住年迈的母亲,号啕大哭,夺眶而出的泪水洒落在母亲的灰布衣衫上。

哭什么?圭儿,带媳妇回来了没有?这么问的母亲伸手轻拍他的后背。

郑圭记得小时候母亲也这样拍过他,那是他闹别扭,母亲哄他。如今母亲龙钟老态了,还把他当小孩一样呵护。联想到自己失恋于刘雪,又走不出失恋的阴影,完全没有满足母亲的心愿,找一个媳妇让她老人家抱上孙儿,享受传承郑家香火的喜悦。

由此,他觉得辜负了母亲,既自责,又伤心,就越发哭得厉害了。母亲像明白了什么,喃喃地说,别哭,别哭,是不是没有找到媳妇?妈不怪你,妈没有抱孙儿的命,妈只有这个命。

母亲说到这里眼眶里不知不觉浸满了泪水,她颤巍巍地走到墙边,伸手拉下晾绳上挂着的一条毛巾,她没有擦自己的泪水,而是给儿子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嘴里还念叨,别哭,妈不怪你。郑圭就没哭了,但还是嘘唏有声。他说,妈,我对不起你。

第二天上午,浮屠镇村支部书记刘知暖路过郑圭家门口,看见一只白色的马驹拴在场子上,郑圭将一束青草塞进它嘴里,面向马驹,蹲在地上精心地喂它。

刘知暖悄然走过来,又悄然拍一下郑圭的后背,他才转过头叫一声刘书记。刘知暖仔细端详着他,最后把目光落在他脸上说,唉,小伙子,你怎么长黑了?郑圭“嗯”一声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刘知暖说,在北方过了那么久,可能是那里的气候和环境原因,让我越来越像一个北方人。他又指着正在嚼青草的马驹说,它长大了,我还要像北方人一样骑马呢!郑圭在刘知暖面前表现得很精神。

刘知暖捏一把马驹柔顺的背毛,马驹的身子轻轻地一颤,又继续嚼草。刘知暖说,这就是你去一趟北方的收获吗?还去不去北方?郑圭笑一笑,摇头。刘知暖说,我们都以为你再也不回老家了,你娘的养老问题我们作了安排,已把你娘列入吃“五保”对象。

郑圭愣了一阵说,刘书记,我回来了,是不是要取消我妈“吃五保”的待遇。刘知暖说,就看你有没有能力搞起安家兴业的资本,有了资本,我们再考虑。现在还保留你娘“吃五保”的待遇不变。

郑圭因自己好脚好手没有履行赡养母亲的义务,而暗自愧疚,又突然想到应该对刘知暖客气一点,便把手一摆说,刘书记到屋里坐坐。刘知暖说,我不坐,只看马驹,我们南方人养马的少,我是来看稀奇的。

他又拍着郑圭肩膀说,我想起了一件事,你妈托我们村里文书代笔的那封信你收到没有?郑圭点头。谈起那封信,他的内心阴沉起来,脸上的笑容霎时收敛,他不想提起这事。

刘知暖却偏要提,并且点到他的痛处:郑圭,你娘希望你找一个北方姑娘结婚,找没找?郑圭摇头。刘知暖说,这是终身大事,你可要考虑,你娘也这么大年纪了,希望你成个家,我当伯伯的也想喝一杯喜酒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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