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镇兴隆从岔路口拐上山坡,穿过一片丛林,弯到开始和钱馥芳一起来的那条山路上。
钱馥芳还隐蔽在那儿,发现丈夫来了,她猫着腰迎上去悄声讲,我一直藏在这儿,从刺条缝隙里观察你的动静,发现你帮老妈把一担柴挑到陡峭的路边停下来,又听老妈说一席话,隔远了,又有山风在吹,我听不清楚说的什么内容。
你应该就在这前不着村后不巴店的荒山野岭将老妈推下山崖摔死的,怎么没有?而是朝前面跑,不知是害怕老妈,还是要甩开老妈,我不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还以为你不转来找我呢。你太令我失望了。
你有所不知,我正准备对老妈下手的,却发现老妈被鬼魂附体了,还是一个男鬼,老妈说话突然变成了一个老男人的声音,可能是她死了多年的老伴的灵魂附体了,附体的人就成了活鬼,鬼都有神通,知道我想害死老妈,在我还没有动手之前,被附体的老妈竟然讲出来了,这令我悚惧,哪里还敢动手?
镇兴隆说到这里还抬头朝前面的山路上望,被附体的老妈还站在那里。他冲着钱馥芳继续讲,你没听说过吗?有的僵尸惊尸了,力大无穷。我们老家以前有一个才死未葬的尸体突然醒过来乱抓东西,一个活人见了,跑不赢,躲不开,就急中生智,旋即抓一把椅子递过去,那醒来的尸体伸开双手将椅子死死箍住,箍得它发出“叭喳叭喳”的响声。
那活人趁机跑开,远远地回头一看,那把原本很结实的椅子已然散架,掉落在地上的是破碎的木条和木板。
老婆,你知道吗?那还是醒过来的尸体,也就是惊尸吧!都有那么大的力气,现在被附体的老妈,看起来是人,其实是活鬼,力气更大,如果我不快点跑开,被那活鬼箍住,就算不把我推下山崖摔死,也会被活活箍死,一把椅子都箍散了架,人是肉身,很脆弱,经得起活鬼下死手箍吗?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不敢从原路上返回,而是跑到前面,抄小路拐进林子绕过来见我。钱馥芳也抬头望一眼依然站在那里的被附体的老妈,她还高兴地说,那好,侯金枝的妈,被鬼魂附体,成了活鬼,既然是鬼,就算是活鬼,也是死人,是死人,我就不必要把钱还给侯金枝她娘作抵我亏欠生前侯金枝的4000元钱。
老婆,你做梦吧!被附体的老妈说了,这笔欠款要是不还,你一身烂疮就不会好,联系我做老公的都没有好结果。
钱馥芳一听,大惊失色。继而稍稍冷静,问道,兴隆,现在把钱还给谁呀?侯金枝她娘被附体了,不是人了,就算我想还这笔欠款,也不敢拢去。
镇兴隆抬手摸一摸后脑勺,他说想出了一个办法,把钱还了,免得弄出更大的麻烦。
怎么还?钱馥芳问。
镇兴隆不说,只叫钱馥芳跟着他来。他悄然上了那条山路,蹑手蹑脚地走近距离被附体的老妈背后三米远的地方,不敢再前进一步了,却从身上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匝纸币,刚好4000元钱,放在路上,找一块石头压住,然后退后几步,蓦然对着被附体的老妈说,唉,我已将4000块钱放在路上,用石块压住了,老人家,你来拿。
只见被附体的老妈突然转过身不语,朝这边走来。镇兴隆再次后退数米远,以防备受到攻击。被附体的老妈姗姗走过来,弯腰捡起石块压住的一匝钱,蘸着口水点数了一阵,然后抬起头冲着退得远远的镇兴隆讲,不错,是4000块钱,我替侯金枝收下了镇兴隆代钱馥芳所欠侯金枝生前的这笔款。说着,被附体的老妈将这匝钱捅进自己的衣荷包里。
镇兴隆隔大段距离望着被附体的老妈说,钱还了,侯金枝她娘再不能把欠款不还的钱馥芳扎成稻草人,每天早中晚各浇一壶开水,弄得她浑身长出果子泡一样的烂疮。既然钱还了,就要让她的病好,也不能影响到我镇某。
当然可以,但是要看你们夫妇二人的表现。被附体的老妈转过身,走向开始镇兴隆起心不良地替老妈荷担又歇下来的那段十分陡峭的山路。
镇兴隆交还欠款乃至与被附体的老妈对话的过程都被站在镇兴隆身后的钱馥芳入耳入心地铭记。她与镇兴隆走在下山返程的路上,心里一直后悔当初不该赖账,并且明白了一个道理:哪怕亏欠死人的账,同样赖不掉。
镇兴隆夫妇才下山去,被附体的老妈就醒过来了,她已恢复成侯金枝她娘——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妈。她虽然清醒了,但是对这之前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只感觉自己被什么迷住一样,脑子一片空白。
她哪里清楚?刚才附在她身上的灵魂不是别人,就是她只在梦中见过的阴界女婿覃财兴。若不是被覃财兴的灵魂附体虚张声势镇住或吓走了镇兴隆,她的性命休矣,眼下就可能成为万丈深壑中一具血淋淋的死尸。
覃财兴自那天深夜悄然参加刘洋生的葬礼返回澳门后,未及几天,东土国打坐入定的施在田的灵魂离体就找到他吩咐,覃总,你要抽空回国一趟,直接托梦在郡都县一家银行工作的钱馥芳,叫她快点将那笔拖欠款代为送还侯金枝她娘,就算还清了侯金枝生前借出的那笔钱。
覃财兴一边点头,一边拱手客气地说,师尊,要不是这件事,就算起了十二级台风也把你吹不来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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