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茉浑身一震,竟被她三言两语,说得好似已然看到虞兰萱悲惨无望的前景一般。
高远他,他的卑鄙和冷情,只会比方家更甚!
自己若真带两位妹妹入府,无疑是将身家性命全数交托到高远手上,日后只能任他拿捏!
该死,自己怎会生出这么愚蠢的念头。
她一时惊怒不已,忙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回高家,就在这守着你们,看方家和靖国公府谁敢来放肆!”
虞兰娇鲜少见到她这般喜怒形于色,当下心中一暖,却还是摇头道:“长姐还是回高家去才是。”
见虞兰茉又要反对,她意有所指道:“长姐可知今日我为何要自己替父亲摔盆?便是为了立女户做准备。”
“立女户?”
虞兰茉再度被自己妹妹这异想天开之语给震惊了。
大周朝的确有立女户的说法,多是家中没有男丁,又不舍父母的女子去官府申办。立了女户便不必再嫁人,而是招赘入府。
可那多是贫民百姓,或是商户之女为了继承家业,才会有这种想法。
世家贵女从出生开始,想的便是择一高门贵婿,尊贵端庄过一生,从来不曾出现过女户一事!
虞兰娇这话,说是石破天惊也不为过。
她要立女户,莫说世人非议指点如何难受,便是日后招赘,这高门勋贵的男子,谁会愿意去做上门女婿。
立了女户,又能找到什么好郎君?
难不成要招那农户庄户、三教九流之人做夫君?
她分明是为了护住萱儿,便舍弃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虞兰茉眼眶之中逐渐攀出泪花,满眼都是对妹妹的怜悯,和对自己未能尽到长姐之责的愧疚。
虞兰娇好似看穿她的担忧,轻婉地眨了眨眼,露出十分媚意和灵动。
“长姐担心我的终身大事?须知今日刘氏一闹,虽没讨到什么好,可我的名声终究是受损了。加之我退了三皇子的婚事,一个被皇室退婚的女人,京都世家谁还敢娶?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低头求嫁,豁出脸面任他们指指点点,还不如立了女户。
一来再也无人敢来觊觎虞府家财,二来,也不必将萱儿的终身大事交托到旁人手上。”
虞兰茉眸中悲怆愈浓,说来说去,那看似贻笑大方的立女户一说,居然是唯一能解决虞府困境的办法。
只是,这未免太委屈虞兰娇。
她轻轻握着虞兰娇双手,垂眸轻声道:“话虽如此,可在长姐心中,对你跟对萱儿一样,终究希望你也能寻个良人,和和美美。”
这世上的女子,所求的不就是如此吗?
为何偏要让虞家的女儿这么命苦,连最平凡的婚事,都要费劲心思才能筹谋!
虞兰娇没接她的话,淡淡一笑,“长姐若为了我们,更该早日回高府。恕妹妹说句难听的,长姐如今是高府大奶奶,腹中胎儿贵重无匹,又得夫君和长辈看重。
有姐姐照拂,妹妹们要做什么自然都方便些。
可长姐若只将心思放在虞府,反将高家冷落,日后失了夫家的人心,说不得还要依靠妹妹们接济,届时,只怕这京都人人都能踩我们一脚。”
虞兰茉听着这冷静客观、却又血淋淋的剖析,终于忍不住心头难言的沉郁,搂着虞兰娇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妹妹往日素爱吟风弄月,醉心诗词歌赋和闺中风雅之事,何时会为了生计,做这些筹谋算计。
一样艳丽娇美的眉眼,此刻却硬生生现出格外不同的刚硬冷厉,这一认知让虞兰茉心如刀绞,好生哭了一回,才暗哑着嗓音道:
“是长姐对不住你,成日只顾着和夫君斗气,想着要那纯粹无暇的感情,这才忘了虞家的困境,兀自让你们独自去面对虎狼窝。
如今想来,你那日不该救我,反倒该狠狠打我一顿!”
虞兰茉连忙搂住了长姐的细腰,嗅着她怀中传过来那熟悉的味道,只觉泪意亦是汹涌。
“娇娇才不呢,娇娇要姐姐陪着我。”
虞兰茉闻言更是大恸!
虞兰娇年幼丧母,便是虞兰茉亲手将她带大,这怀中温暖的味道,并非只是姐妹情谊,更是她与这世间最重要的牵绊。
犹记得长姐出嫁之时,虞兰娇便是这般赖在长姐怀中,险些误了和高家拜堂的吉时。
她怎么舍得怪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姐姐!
相拥良久,虞兰茉终于冷静下来,轻抚妹妹娟发,“好,长姐陪着娇娇,长姐保证,一定在高家站稳脚跟,日后谁也不敢欺你们无依无靠!”
是时候了,是时候丢掉那些吟风弄月的小女儿情态,是时候接过虞家顶立门户的重担!
夜幕渐深,明正帝并未送虞横出城,只远远地看着虞家三个女儿面容坚毅冷肃地领着众人前行。
直至人影再也看不见,他才回过神来,“虞横这个女儿,若是男子,定能接过虞横的衣钵,继续为朕效劳。”
身边的福公公如何不知皇帝这是想起了虞横的好,忙弯腰讪笑:
“陛下果然仁爱臣子,只是也不必遗憾,二姑娘不是说了,第二颗文曲星,在高大奶奶腹中呢!”
明正帝果然将注意力从虞兰娇身上移了开,转而回忆起文雅清丽的虞兰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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