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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待到第二天的阳光照进他的房间,照在他的脸上,他又会为自己竟然产生那样的想法而不齿,惭愧,自责……像个贼一样,慌里慌张的将心思藏起来。

唯有昨天晚上他一夜无眠,什么也没想,睡得格外踏实香甜。

因为他的儿子,在他多年坚持不懈的鞭策和教导下,终于开始有出息了!

整个陈氏族人中,也再找不出比他儿子更加年轻的金丹期修士!

就是放眼整个修真界,像他儿子这样年轻的金丹期修士,那也是寥寥无几的存在!

假以时日,他的儿子,必将名震天下!

身边有这样一个有出息的儿子,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他那个大侄子再杀回来,也绝对动摇不了他们父子分毫。

陈家家主之位,已是他们父子的囊中之物了!

此时此刻,面对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父亲,陈晚池头一次没有心虚之感——因为他昨天晚上没有再盼着老父亲驾鹤西归,所以他能问心无愧。

但是他的脸上也不见什么悲伤之色。

相反,他的眉梢眼角间俱是兴奋。

“父亲,儿子这次过来,有个好消息要带给您老人家,您的大孙子陈敬忠,他现在已经是金丹期的修士了……忠儿过来。”

陈晚池朝儿子招手,见儿子目光躲闪,神情畏惧,似乎还有些不安,他也没当回事。

毕竟,从小到大,他看见的儿子,一直都是这幅模样。

区别是,以前看见儿子这幅模样,陈晚池肯定会大发雷霆,轻者指着儿子的鼻子叱骂,重者直接动手揍人。

但是今天,他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别说动手了,他连句斥责的重话都没有。

“你这孩子,让你到你祖父的床前来,又不是让你爬刀山,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祖父的亏心事呢。”

后面那句话传入陈敬忠的耳中,他激灵了一下,眼底的恐惧呈现实质性放射开,连陈晚池都察觉到他的异样了。

“忠儿!”陈晚池眉眼间的兴奋凝固住。

他盯着儿子那张分外雪白无血色的脸,沉声问道:“忠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为父?”

陈敬忠的脸更白了,慌乱道:“没,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做什么摆出这样一幅害怕心虚的姿态来!”

陈晚池不信,厉声喝问。

陈敬忠在他的喝问声中哆嗦得更加厉害了,险些招架不住跪地上去。

直到看见父亲额头上鼓起来的青筋,以及高高扬起来的大巴掌,来自陈敬忠血液深处的恐怖记忆被唤醒,他用力咬了下舌尖。

一股腥咸的血腥味在陈敬忠的口腔中蔓延开,他疼的额角抽搐,眼泪横流,借着那股眼泪的势,他哽咽道:

“儿子……儿子……祖父一直都不喜欢儿子,嫌弃儿子没出息,所以儿子不敢上前去,怕惹得他老人家不开心。”

他说完,垂下头去,然后又用力咬了下舌尖。

这下眼泪流得更加凶猛了。

陈晚池望着他垂头流泪的样子,头一次没有呵斥出那句“男儿流血不流泪”的话,并且心里面生出一股内疚之感。

儿子说祖父嫌弃他,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又何尝不是也如此?

因为这份嫌弃,他对儿子总是严厉的很,严厉的过分,印象中,他似乎就没对儿子有过好脸色。

……他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好父亲。

陈敬忠到底没有去他祖父陈老太爷的床前。

从陈家出来后,陈敬忠就像一团被塞在瓶子里面的棉花,从瓶子里面跳出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膨胀开来,昂头挺胸,眉目舒朗,再不见半点畏缩之态。

剑身冰凉的重光剑就握在他的手中。

他垂下眼眸,视线描摹着剑身上的古朴纹路,那些纹路就仿佛活过来一般,钻进他的眼底,最终化为一头亮出獠牙的凶猛野兽。

身为大青城的五大世家之一,许老太爷过寿这天,门庭若市,热闹的宛如大集市。

君澜等人跟在云子集的身后,穿过一片又一片的喧闹,直到许家下人将他们领进更深的庭院中后,这份喧闹才稍稍收敛了些许。

毕竟,能被领进这个庭院中的,都是像云家这样,在大青城有着举足轻重身份地位的人。

这些人自持身份高贵,不屑与像外面那些人一般大声喧哗。

他们端坐着,就算彼此交谈,也是音量适中,言谈举止间,无不彰显出属于大世家的气概。

君澜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飞快扫过,并没有找到陈敬忠的脸。

按照陈家现在的情况,陈老太爷躺在床上起不来,暂代家主之位的陈晚池既要主持族中事物,还要在陈老太爷的床前尽孝,肯定没办法过来参加许老太爷的寿宴。

那么这种情况下,最有资格代表陈家出席寿宴的,就只剩下陈敬忠了。

……陈敬忠人呢,怎么没看见他?

君澜心中才这么想,忽听一道叫好声传来。

“好!”

“陈兄进步也太快了吧!”

“今日我可算是领教到了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陈兄,你简直是我辈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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