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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丘生平时入夜睡的晚,据说他在家时,书房旁常站着一名侍从,只为等着添灯油供他读书。

他如今年过三旬,又司职廷尉正一职,出身更是无可挑剔,崇都大小官员都视他为后起之秀,想着将闺中千金嫁给他,可他却一视同仁的全部回绝。

活阎罗。

阴间亦有生死判的阎罗,而他是活在人间的阎罗,无情是代替他的名字、为人的总称,他的眼里,只有郑国律法,而无男女私情。

随从紧按着刀柄大步流星,穿过长廊直达书房门前,他弯指敲了敲:“大人,急报。”

“进。”

屋内传出陈丘生平静的声音,随从当即推门而入,单膝跪地,奉礼说:“大人,廷尉左监大人被歹徒杀了!”

陈丘生仿佛听过无数次这样的报令,他放下手中书卷,微眯着眼站起来说:“走,去看看。”

死的可是他的胞弟,这人这般镇定,难道流的是冷血?

随从虽习以为常,但还是被这幅冷漠惊出了冷汗,他急声喊了句‘喏’。随后便领路带着陈丘生出了府邸。

此时的天还下着倾盆大雨,随从掀开马车布帘说:“大人,请。”

“来人。”陈丘生没理他,“把马牵来。”

随从缓下声劝慰:“大人,雨这般大,还是坐车吧。”

陈丘生目光像是穿透夜色,盯着大雨中的街道:“法不容缓,太慢了,骑马去。”

随从只好赶忙催促人去牵马,然后扶着陈丘生上了马,两人一道打马奔入雨夜之中。

此时案发的小巷内已经围满了人,各色油纸伞像是遮盖天幕的大棚布,而陈平冈的尸体就躺在阴影中。

陈丘生一身便服淋的湿透,他下了马推开人群,等看到躺在血泊中的胞弟时,眸子骤然瞪大,又在刹那间恢复平常。

陈丘生看向候在一旁的贼曹吏:“可有发现?”

贼曹吏蹲下身,指着伤口说:“大人请看,伤口平整,皮肉浮肿而不外翻,这是剑伤。属下以为贼人是一剑杀人,瞧着似是江湖客的路数,不是寻常人。”

陈丘生又问:“陈大人生前可去过何处?有随从跟随吗?”

一名懵在一旁的随从急忙上前,哭嚎着说:“大人,晚间陈大人说府上饭食不合口,要上街寻馆子,小的便想跟着,可陈大人说不必,小的就没跟。没想到陈大人一世英名,居然、居然……”

陈氏三杰都是崇都南下而来,各自都带着亲信随从,如今他主子死了,伤心难过也是情理之中。

可陈平冈平日出门都会带着随从,烟州眼下因为书信案闹的满城风雨,他们廷尉就是百姓的众矢之的,他怎么会独自一人出门,他怎么敢?

除非……

陈丘生抬眼望着巷道,这是一条死路,街道畅通,右边是往州牧府方向,左边则是烟州有名的烟花巷,在看陈平冈一身白衣,他就俯身靠近嗅了嗅。

酒味……

他转向随行而来的兵曹:“派人去烟花巷打听打听,陈大人今夜是否到访,如若有人证看到,细问他与什么人来往。”

兵曹领命去了,陈丘生环视众人问:“是谁先发现的?”

一名扶着锣的人走出:“大人,小的先发现的,后来他们三个就来了。”

敲锣人指向站在一旁的元吉和刘台镜,刘台镜当先揖礼:“卑职考工左丞,刘台镜,拜见大人。”

“考工左丞?”陈丘生上下打量,“你可见到行凶贼人?”

刘台镜恭敬回答:“不曾,我等三人听到街上叫喊杀人,就一同出来了。”

陈丘生这才看向元吉和江果,可漠然的眼神只是一撇,随即就挥袖说:“回府。”

陈丘生和随从来去匆匆,留下一众发怔发愣的百姓。

江果从未见过这么沉着冷静的人,像是简单的巡视现场,但她知道陈平冈是陈丘生的亲弟弟,不免觉得这人的表现太过冷血。

她好奇地问:“陈平冈是他弟弟吧?”

刘台镜望着逐渐消失在雨夜中的背影,淡淡地说:“陈丘生和陈平冈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江果诧异地问:“就算是同父异母,那他像是没事人一样,这也太怪了点。”

元吉凝眸望着马背上远去的身影,寒声说:“不,活阎罗的眼里从来没有亲情,别说死的是陈平冈,恐怕就是他父亲死在这里,他都不会流一滴泪。”

眼见自己胞弟惨死,眼都不带眨一下,命令下达的条理清晰,那副冷漠可不是靠装就能装出来的,这人俨然是心中只有法度而无人情。

活阎罗不愧是活阎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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