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于笔墨中跃然而出的画中人似在刹那间变了。
神情柔婉,嘴角微扬。
清晨的天空万里无云,橘色的霞光沿着旷野蔓延照亮了大地,也唤醒了熟睡中的崇都。
清晨的东门大街城头立着打哈欠的岗哨卫兵,宽敞的大街上,农户拉着水牛朝城门慢悠悠地走着。
一辆马车行驶而过。
车厢内,陈金裘看着元吉和白衣,手中持着那信纸微举,说:“这信里说,此次案件若想审理,还得依托你二人的照顾。我大哥说的,我信,只是你们二人……”
他话顿住没在说下去,但元吉和白衣都听的明白,陈金裘没理由信他们。
元吉收回窥视窗口的目光,说:“此行要见的人,能给大人一个交代。”
“崇都不比烟州,内外九城混杂。”陈金裘手在身前虚划了个圈,“到处都是各方眼线。”
“所以得找个跑江湖的角色。”白衣垂着袖,“东门大街这块他掌舵。大人就算不认识,应该也听过。”
“东门大街掌舵?”陈金裘疑惑蹙眉,沉思片刻忽地倒嘶了口气,“你们要带我去见那个地痞流氓?”
“大人,此言差矣。”白衣会心一笑,“跑江湖的,要都说地痞流氓不合适。他做的大,在崇都势力不小,往后大人少不了要用到他。”
元吉紧跟着说:“大人此次归都接管刑狱,底下的官吏们明面上没说什么,私底下皆颇为不满。往后要办事的地方多,得跟这号人打交道,不走明面也能私下给办的干净漂亮。”
“可那都是道上的黑子,本官和这类人为伍,要叫人见了,往后的脸往哪搁?”陈金裘忧心忡忡,“刑狱里大半都是这些跑江湖的败类。”
白衣双手收入袖口,说:“大人,俗话说黑白两道,各有各的天。江子墨虽被押解进都,可如今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大人心知肚明,在下也就不多言了。”
崇都是谁的地盘?陈金裘听的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这是庞博艺大司空的天。
“案子大,牵涉广,难免要跑腿的搜查。”元吉向后靠着,“可昨日卑职看官吏的态度,别说审案的官吏,亦或是搜查的兵曹,恐怕就连狱卒也对大人难以信服。”
“我明白。”陈金裘有些力不从心地摆手,“我跟你们见他。”
马车很快在东门大街的一家赌坊停下了,老实勒住缰绳,朝车内说:“三爷,到地方了。”
元吉和白衣先下车,随后扶着陈金裘下来,三人一道进了赌坊。
赌坊内摇色子、拍牌九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白衣领路朝内屋走,坊里跑茶水的小二见了人想拦着,但白衣递了银钱,随后对小二附耳说了些话。
小二掂量着手里的银钱,将信将疑地进了内屋。
不一会,他出来领着三人进去了。
内厅的陈设极尽奢华,西境木料做的家具,海外运来的外藩地毯,古玩摆设皆是有名头讲究的尊贵物件。
而倚坐在软塌上的一人正举着一尊琥珀酒爵饮酒。
元吉与陈金裘站在后头,白衣掀了帽子上前顾自坐下,抓过酒坛,随即往正座的案桌上扯过琥珀酒爵,往里倒着酒。
那人捏着酒尊转过头,冷冷看向白衣,说:“我听说你到外藩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谋生去了,外头的狗腿子说有人自称白衣,起初我还不信。”
“呆了几年,最近才回来。”白衣满饮酒爵,旋即一揩薄唇,“来你这讨杯酒水。”
屋内的窗挂了厚帘,阳光照不进来,只是将那厚帘透的映射出深紫的红。
“酒管够。”那人在阴影里站起身,举着酒爵渡到白衣近前,“喝。”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陈金裘看不清他的面容。
白衣与他同饮了一尊,元吉寻了个藤椅坐下,说:“我等来此有要事。”
“你这没人要的野种也来了?哼哼。”那人转过脸,露出冰冷的眸子,“我这有你要的人?”
“我不是为杀人来的。”元吉抬起寒眸看他,“办事。”
“你上次来我这杀了二十个人。”那人走到元吉身前蹲下逼视,“二十个用剑的好手。”
“诶,高城,陈年往事,都过去了。”白衣朝陈金裘展臂,“我们今天是来做买卖的,瞧瞧,这位是廷尉右监,陈金裘陈大人。”
“大人好。”高城抱拳朝陈金裘示意,可冷眸子却仍旧盯着元吉,“什么生意?”
“呃,呵呵。”陈金裘出声笑了笑,他揖礼说,“高老板,此次我是来想雇些你手下的江湖客,帮我看几个人。”
高城侧过头,深紫色的昏光照在他脸上的三道爪痕上,他惜字如金,问:“谁?”
陈金裘笑容亲切地说:“刑狱重犯。”
“哼哼。”高城回头朝元吉露出蔑视的目光,旋即踩着又软又厚的地毯朝软塌走,“刑狱重犯关在牢里,何必需要我们这些江湖里的泥鳅帮着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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