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博艺垂眸望着白纸,随即望向罗川,阴声说:“贼子歹毒,构陷于我!”
“构陷一说,岂可胡诌?”陈金裘冷笑一声,“这人皮遗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交代书信案脉络分明。当年甄毅叛国,陛下慧查将其枭首。江子墨意欲祝甄氏后嗣潜逃,而你图谋的是烟州。陛下多年未上朝堂,庞博艺,你司职司空,领尚书台携百官之众,独揽大权,肆意妄为,致使国库空虚!且不论此,此中案情还指向烟州多年前一桩悬案!”
太尉田沧洲侧身揖礼,问:“敢问陈大人,是何旧案?”
陈金裘回身揖礼,恭敬地说:“陛下,臣恳请在此审理烟州花船失火一案!”
景诚帝握紧龙头,抬臂一挥,说:“准!”
百官目光齐刷刷转向陈金裘,此间一口大气也不敢喘。
“当年楚贵妃南下烟州,携三皇子齐王、四公主,于烟州花船上游览江川美景。”陈金裘围着庞博艺渡步,“七州牧皆下烟州汇聚一堂。但奈何灾厄突来,花船起火,七州牧葬身火海,楚贵妃、三皇子、四公主,亦然身死。而幕后主使便是酆州州牧酆承悦,但那夜杀人的不是大火,而是一帮潜入花船的江湖贼子。指使他们的,就是你,庞博艺!”網
庞博艺眉宇遍布阴霾,他沉声说:“证据何在?!”
“罗川!”陈金裘凝眸盯着庞博艺,“告诉我们的庞司空大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道泾渭分明的声音在脑海回荡。
且思,思变当先思静!
罗川抿着泛白的唇,他躬身虚弱地说:“当年酆大人下令马福门下江湖客前去烟州刺杀楚贵妃。马福派我统领,花船上的七位州牧大人,皆是江湖客所杀。”
庞博艺倏地侧眸瞪着罗川,大喝一声:“人证何在!”
罗川被他这般凶狠的面目吓地向后顷身,他凄然说:“江湖客皆已身死,没有——”
“还有一人!”陈金裘从身后逼近,仿佛咬住了庞博艺的脖子,“传,贼匪,老熊!”
老熊被带上来了,锁链晃荡之下,他垂首跪下去。
“这人……这人!”罗川颤巍巍地指着老熊,瞪大惊恐的眼眸,失声高喊,“当年他就在花船上!”
“说!”景诚帝扣住龙角,“朕要你说!”
百官眼见景诚帝动怒,齐齐颤栗静默。
“草民于崇武年为酆承悦府下门客,为其杀人谋生。”老熊垂着头涩声说,“花船上的州牧皆死于我等之手,还有楚贵妃……”
“老熊。”陈金裘脚步错开转身望去,“指使你杀人的是何人?”
“酆承悦,而他则收有庞司空的书信。”老熊注视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书信皆藏于代州州牧府书房内的暗格之中。”
“足矣。”陈金裘回坐座椅,一拍惊堂木,啪地一声直指庞博艺,他严厉大喝,“庞博艺!从实招来!”
百官被惊堂木吓地齐齐一缩肩膀,距离庞博艺近的几名文官都默默退了几步。
庞博艺没有被这接踵而来的攻势所击败,他久久沉寂无声,许久后,他抬头望着景诚帝,恭敬揖礼,平静地问。
“陛下当真不容我?”
殿外人影绰绰,寒芒乍现。
阴沉的天还在下雨,绵
延声远去却带起尖锐的兵器出鞘声,紧闭的大殿外人影晃动,令殿内的百官齐齐缩成团,胆战心惊地慌张环视彼此。
庞博艺渡步走到殿中央,他先是恭敬揖礼,随后抬头挺胸,正声说:“盛崇年时,先帝欲效开国大帝,起举国之兵远征大漠,意在拓展郑国版图于海峡一带,以振郑国之天威!然,承袭爵位的世家俨然已不是当初开国圣帝麾下之悍勇之师。”庞博艺朗声震耳,他环视左右文武官员,“言官女干佞,油嘴滑舌,群起哄然签写跪请书,令先帝雄心未果,郁郁而不得志!这叫什么?嗯?这叫贪生怕死,首鼠两端!”
在场尚书令百官中尽数皆是世袭世家子弟,其中有人见庞博艺即将倒台,当即朗声反驳:“盛崇年时国库虽充盈无忧,但起举国之兵远征大漠,此举乃是亡国之策!我等先祖淳淳善劝,先帝慧智超然,收回成命乃是圣人之德,岂有庞司空说的那般不堪入——”
“言官当直言不讳,言官当忠、言、进、谏!此乃德。你等先祖不过是为了逃避先帝令下的征讨赋税,担忧少了良田、仆役、侍女,山珍海味、万贯家财!”庞博艺倏地瞪眼震声呵斥,“臣子先为臣,次之为子,当为君分忧,岂可逼迫君王朝令夕改?!此为不仁,此为苟且偷安!你有何脸面谈及德之圣言?!”
那文官哑然愣住了,他想不出道理辩驳,一时之间憋的面红耳赤,旋即愤然挥袖退了回去。
“还有你们。你们!”庞博艺霍然转身对向武官一众,“郑国开国以武为本,你等世袭皆为将军,却于盛崇年间疏于管辖,致使麾下兵士尽是些空吃军饷欺民霸市之徒!听闻打仗起兵,竟入户强征青壮,叫农户再无壮丁,良妇持耙。致使民怨四起,民变在即!从征入伍本是保家卫国,壮我大郑男儿声威之事!你等如此行事,此为不义,此为忘恩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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