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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数日,独孤朔都要到临街蔡阿婆哪里去看上一看,却终究未见柳凌微身影。

独孤朔不免忧心,日夜胡乱思绪。

偶尔夜半惊醒,梦中皆是柳凌微被内卫押在诏狱里刑讯的情形,可怜他一时无法,只得暗暗担忧。

转眼已有月余时日。这些时日,内卫左司里派他侦破南北衙谋反一事,遂有多日未归家。

当时武曌麾下有一大员,名唤作来俊臣,本是借告密之风而起身的。

来俊臣上位之后,伙同手下诸多乡人,借着大肆盛行的告密之风,以诬告李氏诸王及一班朝臣为生,竟得了武皇宠信。

此番又在武皇驾前状告南北衙禁军及太平公主、武承嗣等人伙同李冲余党谋反,本就心思猜忌的武曌命内卫彻查此事。当下内卫左司领了差事日夜监盯一众人,但苦于查无实据,内卫一时毫无头绪,案情并无进展,三番五次禀至御前,均被驳回。

内卫一众人见武皇执拗,也是无法,只得商议着从来俊臣身上着手,遂增派了人手,日夜监盯,独孤朔也算是忙中偷闲,得了空缺。

这夜事毕,独孤朔辞了众人往家去。因是吃了些酒,朦胧之中却见自家屋内隐隐有火光,独孤朔以为醉酒眼花了,遂往巷子中水缸里捧了一抔水抹了一把脸,再透过门缝隙看时,仍见屋内微珠光若隐若现。

独孤朔心中一惊,酒气顿时消散了一大半,当下以为屋中进了贼人,遂拔刀悄身翻墙摸索进去,至屋前时,见屋内人影泰然,好似正主人一般自若,心中越发惊奇,正欲取下弓弩,熟料那屋中人竟突然开口说道:“进来吧,不必惊慌!”

独孤朔听了,心头一紧,转念一喜,这个相熟之音乃是柳凌微的声音,忙扔下手中刀弓,推门直窜了进去。

两人四目相望,不觉未语泪先流。独孤朔手足无措,怔了许久。

柳凌微望着眼前的独孤朔,忽地“扑哧”一笑,只惹得独孤朔越发止不住泪眼了,双手来回在衣裳间摩挲着,低下头,不言语,也不敢再看。

案桌上摆放着饭菜碗筷,独孤朔偷瞄了一眼,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来:“你做的!”

柳凌微听了,转喜为忧,悄然抹一把眼泪,顺手捡起筷子递给独孤朔,说道:“嗯,我做的,你快尝尝吧!”

独孤朔木讷地接过筷子,迈一步坐稳身子,端起碗“噗通噗通”吃将起来,泪珠犹如雨点般落在碗中,只惹得柳凌微也抑不住,跟着抽泣起来。

一时无话,时间仿佛停在了此刻。

灯火摇曳,独孤朔曾百转千回地想过与柳凌微相逢的场景,也曾祈祷盼求过此番场景。

他们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两人,可惜造化弄人。

柳凌微轻身坐在了独孤朔对面,任由眼泪扑簌簌地落着,独孤朔吃着吃着已然泣不成声。柳凌微看了,忽地起身扑在独孤朔怀中,独孤朔看着眼前照思夜盼的柳凌微,便再也抑不住了,紧紧将其揽在怀中,往事一幕幕浮现,两人竟如孩提一般痛哭起来。

当时年少,他们两人一起吃饭、一起嬉闹、一起读书,朝夕相处,日夜相伴,后因庙堂变故,两家人均被被牵连,皆入了诏狱。

此刻两人分坐两边,独孤朔大口吃着饭菜,柳凌微看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细细言道:“你还是与从前一样,狼吞虎咽的,你慢着点吃,小心别噎着了!”

独孤朔听了,连连吞了几口,忽地停住了,放下手中的碗筷直盯着柳凌微说道:“你学会了烧饭,也学了武功!”

柳凌微未料的独孤朔有此问,顿时止了笑容,变的冷峻起来,直勾勾低看着独孤朔,慢慢地吞吐道:“父亲死后,我被送入教坊司,要不是我投河之后被好心人救了,恐怕早就成了官妓了,也是老天有眼,让我遇着一位师父学了些护身的本领。”

独孤朔听了,满脸心疼地看着柳凌微,心中越发悲呛,忙握住柳凌微的手说道:“想不到你后来还受了这些委屈!”

柳凌微眼神左右闪躲,轻轻挣脱独孤朔的手,擦了一把眼泪,笑着说道:“都过去了,不提也罢!”说着,转背过身去。

“我被放出来之后,只听他们说你投河了,我不信,便去淮河找了你好几回,问遍了所有渔夫,都说没见过你,我不死心,后来又去了机会,终究没有你的消息,我便也以为你死了,为你们立了衣冠冢!”独孤朔说着激动了,柳凌微却越发悲呛,竟哽咽地哭了起来。

独孤朔又道:“我知道柳伯父是冤枉的,我爹也是,陛下替我父亲平反了,我知道当年是来俊臣诬这帮人构陷他们屈打成招的,我在你们的坟前发过誓,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这个狗贼为你们报仇,眼下内卫日夜盯着来俊臣,只等时机成熟,便可借着南北衙谋反之机,将他送上断头台!”

柳凌微听了思忖片刻,突然一惊,急急问道:“你是说内卫正在查南北衙的事情,内卫从何得知南北衙谋反之事的,南北衙还牵连了谁?”独孤朔见柳凌微止住了哭声,又对南北衙之事颇有意趣,遂将所知之事避重就轻地说与柳听了,话里话外透着嫁祸来俊臣之意。

见柳凌微不言语,独孤朔故意不深究多问,只假意她是好奇,便又自顾自问道:“出了秦州城之后你去了哪里?我整日忧心着你!还有那郭林死前留的东西,会害你的性命的你知道吗?”

听了这几问,柳凌微突然“哼”了一声,说道:“你还真做了武曌的鹰犬了,竟当我是内卫诏狱的阶下囚一般,既然如此,反不如将我捉了,送到内卫去,兴许还能换取你的荣华富贵!”说罢,起身便要走。

独孤朔听了,心中一时慌乱,不知那句话说错惹恼了柳凌微,忙一把扯住柳凌微的胳膊说道:“你切莫动动怒生气,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又不是为了要郭林遗的东西,倘若真是为荣华富贵,我便不会放你走,更不可能让你带走那东西了!只是,只是,你不知道,朝廷已然晓得你们的事了,只是尚未拿到郭林遗的东西,一时不能确证,内卫派出了行狱司和慎刑司的人去了营州,不久他们就能查到你身上,我只怕到那时你就脱不了身了,内卫诏狱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你心里要早作打算!“独孤朔根据武皇及武承嗣所言,将一切连在一起,故意说出来探探柳凌微的口风,看其是否知晓此事。

未料柳凌微听了,把腿便要走,独孤朔忙忙道:“眼下城内已宵禁了,你出去反倒很快会被内卫盯上的,不如等天亮再做走吧!”

柳凌微听了,转身回来,盯着独孤朔问道:“武曌当真知道那份名单与营州之事了?”独孤朔听了,便知营州之事柳凌微肯定参与其中,遂说道:“如此说来,营州之事果真与你的那份名单有关了!”

“独孤朔,你竟试探我,你,你,枉费我那么信任你!”柳凌微自知说漏了嘴,遂怒不可止,转身又要走,独孤朔眼疾手快,抢先一步侧身上去,赶在前头,封住了柳凌微的气关穴,使其不能动弹,而后将其抱起回来放在床上。

“独孤朔,你快放开我,不然我不理你了!”柳凌微又气又娇羞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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