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策说道:“内卫里面真有人参与了营州叛乱,而且对我们了如指掌!”裴策说着,深深看了一眼徐胃,当下三人只觉头皮发麻,心中乱作一团,来回踱起步子。
“当务之急是找到营州暗卫鸽房,看看能否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独孤朔说道。
“营州城这么大,要找到暗卫鸽房谈何容易!”裴策说道。
“你们说如果暗卫不得已被迫要离开鸽房,最有可能会怎么做?”徐胃突然问道。
裴策托着下巴,听了徐胃之言,忽地眼前一亮地说道:“对,徐兄说的对,如果我是暗卫,当有人威胁到鸽房安全,我会带走重要的文书信笺,将剩下的一把火烧个干净,绝不会留给契丹人或者是劫杀我的人!”
“那就是说我们在营州城里面找被大火烧毁的院子,兴许就能找到暗卫的鸽房。”独孤朔忽地兴奋起来,向着两人说道,裴徐两人看了,只觉独孤朔忽如得了一笔银钱一般高兴。裴策也极力附和着说道:“独孤兄所言甚是!”三人当下悄身在营州城中一番寻摸,只两日不到的工夫,果真寻到了一处被大火焚烧过的院落,周遭的一切民房全被契丹人搜刮过,已是人去屋空。契丹人在不远处搭建了军营,三人只得先隐藏行踪,伺机而动。
至半夜,四下寂静悄然,三人摸着进去,前店后院,院子中空空如也,但充斥着刺鼻的粪臭味,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几个竹木合制的鸟笼破落地散落在地上。
前院店铺分上下两层,上层住宿,下层售卖瓷器。楼屋的主体已被大火烧过了,残存着漆黑的椽木,门窗一片尚存未烧尽的样子。
一楼烧损严重,独孤朔大概推断出火是从一楼烧起来的,渐渐蔓延到二楼,屋内桌子等虽被大火烧过,却是摆放整齐,地面上也没有破碎的瓷器。
裴策悄身过来,将火折子举近徐胃脸庞,徐胃被吓了一跳,不由地叫出声来,嘴中骂道:“老徐你小心些,差点烫到我了!”说着,扑棱了一下脸,却不知这一声声音极大,独孤朔回过身来急急捂住裴策嘴巴,探身往外看时,契丹兵已被声音惊扰了,四五个举刀奔将过来了。
独孤朔左右一把拽住裴徐两人衣袖,急往后院去了,独孤朔边走边骂道:“裴策你这是想害死我们吗?契丹大营不过咫尺,此番已是极为冒险,你如何这般大声,怕是契丹兵找不到咱们吗?”
裴策鼻子中哼哼着,嘴中辩解道:“独孤朔,你如何不归罪于徐胃,若不是他举着火折子燎到我脸上,我能出声吗?”裴策说着,好似有一肚子委屈,徐胃听了,既想笑,又怕被独孤朔骂,索性一言不发,直往前奔去,裴策越看越气,便朝着徐胃的屁股后边踢了一脚。
等契丹兵士赶来时,三人已翻出后院,见不远处有一院落,趁了夜色跃墙进去了,不见了踪迹,契丹兵士以为是夜猫,虽不理会了。
三人见契丹兵未追来,才放下心来。
借着月光,院落中两间草屋暗黑,却有一间屋子中竟然亮着微微灯光映入眼帘。三人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地拔出刀来,双手握住,缓缓逼近去,草屋门虚掩着,三人透过门缝看见一个约莫古稀年纪的老人端庄地坐在长凳上抽着旱烟。
独孤朔收了刀,推门进去,那老者忽听了身后门响,回头来看,只见了三个汉人,微微一笑,转过头去,在鞋底上轻轻磕去烟沫。
独孤朔见老者镇定自若,遂长揖说道:“老伯海涵,我等兄弟三人被契丹兵追着此处,没了去路,一时慌乱,闯入了老伯屋内,还请老伯勿要怪罪,等契丹兵过去了便走!”那老人不回头,待磕罢了,咳了咳说道:“进来吧孩子!”
三人揖手谢过,委身进来,顺手将草屋门关上!
独孤朔四下环顾,屋内仅有老者一人,便好奇地问道:“老伯如何一个人在此?其他亲人了?”
老人缓缓抬头看了看三人,也不搭话,自顾自倒了一碗水,又示意三人要喝水自己倒,裴策也不客气,说了句“不说倒不觉得渴,老伯一说还真有些渴了!”说着,一屁股坐在老伯对面的长凳上,自顾自倒起水来便喝,徐胃见了,伸手要阻,却被独孤朔拦下了,徐胃看了看独孤朔,独孤朔只摇了摇头。
独孤朔看着眼前破旧的桌凳又问道:“如今契丹占领了营州城,老伯却还住在这里,难道不怕契丹兵吗?”
老伯听来,冷哼一声,说道:“怕契丹兵作甚?只不过一死而已!”三人听了,心中不由地敬佩起老者来,正欲夸赞几句,那老者却又说道:“大周的兵才可怕,抓了城里的男丁去当兵,三天两头的征税,征了地税征人丁税,今年大旱本就没打下多少粮食,还不够给他们交的,官府的人来说没粮交税就要收地了,城中的百姓怕是早就盼着契丹兵打过来了!”
三人听了,竟未料的如此,一时语塞,也不知如何安慰老者,只得赔了笑脸,笑了笑。独孤朔听着忽地心中一阵翻涌,难过起来。心道:却不知泱泱大周,百姓竟然过的如此艰辛,而朝廷为了修建明堂花费巨资,全然不顾百姓饥苦。
裴策不忍心,便将怀中仅有的银钱全掏出来放在老者桌上,说道:“老伯海涵,我等远道而来,不曾带许多银钱,只有这些了,我们想在此借住一宿!”
老者上下打量了三人,用烟枪将银子拨到裴策眼前,笑道:“孩子,你这心意老朽领了,看三位也非凡俗人家,不嫌弃这草屋寒酸破旧,便住下吧,用不着银子,草屋也没有吃粮了,听说契丹人在城西发了告示,明天城中的汉人百姓都可得一升粟米,赶明儿早了,我去看看,今晚就多喝些水吧!”
三人听了,心中又是一阵难过,越发愤愤不平,咒骂起营州的官吏来。裴策骂道:想那赵文翙任营州刺史多年,只顾着中饱私囊,全然不顾营州百姓死活,真是死有余辜。
当夜,三人与老者同宿草屋土炕之上。因是几日奔走,徐胃的鼾声已然如雷,吵得裴徐两人入眠不得,只平躺着闲聊几句。
说着说着,裴策想起晚时的暗卫鸽房,遂向独孤朔问道:“鸽房虽然被烧,里面的一应物件却是摆放整齐,连架上的瓷器也没有碎裂,说明他们并非与被契丹兵冲突之后才慌乱撤出的,而是从容离开的!”独孤朔听了,沉思良久,说道:“我觉得事情并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一楼看似整齐,也可能是假象,楼上因楼梯断裂我们并未去,不知情势如何,但从后院来看,笼子像是被故意破坏的,有可能是故意放火,却不知如何火烧着烧着突然灭了,只烧断了楼梯,而楼上却未塌陷!”
裴策说道:“会不会是因为下雨?”老者突然开口说道:“营州已经干旱数月了,哪来的雨?”两人皆是一惊,独孤朔忽地翻身起来,急急问道:“干旱数月?我看营州呈报上不是说只有这上个月没有下雨吗?”
老者咳了咳,又说道:“连着五六个月了滴雨未下,庄稼颗粒无收,战火燃起,当下已然饿殍遍野了!”
裴策两人听了,忍下愤慨,不禁又难过一番。
老者又道:“你们两位说的被大火烧了的该不是前街的那瓷器铺子吧!那是白天突然起的火,好些人看见了,没有水扑救,大家伙拉了土扑了一下,烧了半日就灭了!”
“后来了?”裴策听言老者知晓,急切地问道。
老者笑了笑,说道:“后来官府的人来查了,也不曾伤人,也没有人报失,就不了了之了!”独孤朔听了,问道:“起火是在契丹攻城之前,还是契丹人来了之后?”
老者想了想,说道:“那时候还没有契丹人,好像过了许久契丹人才来!”
独裴二人听了,只惊的坐了起来,惊扰了睡在一旁的徐胃,徐胃忽地大喊一声道:“吃饭了!”暗夜中,两人鄙夷地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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