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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道,内卫三人雇了马车,将李曾尸身同受伤的汉子一并带了,趁着天色放晴便往洛阳去。快马才一两日的工夫,几人已到了朔州地界,岂料那汉子伤势复发,又路遇雨色,众人只得暂住朔州。

用过晚饭,众人各自回房歇息,萧楚枫细心照料着受伤之人。

却说独孤朔回房之后未作歇息,乃是修了一封书信,敲开房门交与萧楚枫。萧楚枫不解,忙将独孤朔让进去,满脸疑惑地问道:“大人这是做甚?”

独孤朔也不咽藏,直言道:“我见这汉子伤势甚重,恐命不久矣,遂连夜修书与一位好友。他身在梧州,师从神医费魂,医术高明,想来这世上只有他肯出手这汉子尚还有一线生机!”说罢,转身将走。

萧楚枫忙随转身子,长揖谢道:“萧某替这汉子谢过大人!”

临到出门了,独孤朔又止住步子,面色深沉地回过头来,欲言又止道:“文澶将军已然阵亡了,萧兄不必去寻了,你回去告诉他的家人,文将军乃是英雄,等回了神都,我会上书奏明朝廷,为他讨封!”

萧楚枫揖手偻身未及直起腰身,便愣在原地,片刻才回神过来,嘴中呢喃道:“谢大人恩德,萧某还有一事不明,想向大人请教,请大人允准!”

“萧兄请讲!”

“在平檀两州之时,我听兵士说文澶与赵文翙欺压百姓,盘剥乡里,契丹人攻城之时不战自溃,死有余辜,起初我并不相信,只是后来听逃出来的百姓说营州城确为赵文翙所弃,不得不相信。再后来又听说文澶率领被俘将士与契丹人苦战,力竭而死了,不知道那个是真的?文澶为人正直,因是得罪了洛阳禁军的中郎将才被发配到幽云的,可怜了···!”

“不错,他确实率营州守将与契丹人苦战,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与赵文翙不同,他虽官阶卑微,但却识大体晓大义,乃是真正的大周男儿,他为了让我等出城为大军报信,与守城的契丹人同归于尽了,若是大周男儿皆是如此,安敢有来犯之敌!”独孤朔说着,内心触动,竟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萧楚枫听了,心中略略欣慰,对着营州方向拜了一拜。

及次日一早,萧楚枫与内卫众人辞别了,一路奔往梧州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单说当日内卫晏清芳自与独孤朔分别之后,一路疾驰至洛阳,星夜求见武皇,将营州之事前因后果禀明。

武皇听罢,雷霆震怒,惊起身道:“什么?数十万大军竟然败了,废物,都是没用的废物。数十万大军竟也悉数葬身幽云,还被李尽忠连夺两州!”说着只昏厥一倒,瘫倒在榻上,内侍官赶忙扶着躺在榻上,高叫着唤了太医前往。

殿内一时慌乱,一众人四下来回交替,无人顾及晏清芳,她不敢贸然起身,只得来回挪着身子为一众慌乱的人让路。

“哎呀,我说晏统领,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瞧您把陛下气的,还不紧着出去,万一陛下醒了见着你,少不得又要昏过去!”被老太监如是一说,晏清芳顿觉脸上浇了火油烧红了一般,热辣辣的,遂就地叩拜一拜,委身退了出去。

晏清芳出了上阳宫,不敢远去,遂呆呆立在门口候着。

“传狄仁杰进宫!”只一句话喊出来,一路接着走了,只往宫外去了,四下又忙乱了起来。

狄仁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来到上阳宫时,晏清芳像是受了委屈的孩提一般,立在门口。狄仁杰与晏清芳寒暄了几句,随即被召唤进去了。

匆忙片刻,一名内侍官慌忙跑出来,喊了晏清芳进去。

不知何时,武皇已然醒过神来,喘着粗气,被内官搀扶着坐在榻上。

晏清芳见了,忙纳头便拜,嘴中囫囵道:“陛下保重圣体!”武皇看了看,缓缓说道:“爱卿平身吧!”又指了指狄仁杰说道:“将营州之事说与他听听!”

晏清芳听了,心中稍稍缓和些,忙谢恩平身,或是因心中慌乱,或是从未见过武皇如此生气,起身时险些立不稳,武皇见了,给二人赐了坐,便将李尽忠、孙万荣反周之事始末,营州城破、大军如何中埋伏,乃至檀州被困等一一说与狄仁杰听。

直气的武皇连连咳嗽,又大骂一番曹仁师等人无能,狄仁杰听罢,忧心道:“陛下要保重龙体,万不可再添悲愤,以臣之见,李尽忠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待臣与中书众臣商议过了,拿出剿敌良策,再行奏报!”

武皇听了,稍事缓和,点头应允。当下命二人退去,狄仁杰并晏清芳随即赶往中书省去了。

当夜,狄仁杰与凤阁内史、侍郎等众人议了一夜,晏清芳也将契丹八部情况说与众人听了,当下在政事堂与内阁学士会同兵部做了推演,狄仁杰连夜写了折子,待次日一早,便呈在了上阳宫。

不多时,内官传旨召狄仁杰见驾。上阳宫内,武皇收拾停当,狄仁杰跪请了,赐坐在一旁。

“内阁商议的折子朕细看了,兵部的兵力调配也算用心,可是派哪位将军前去,朕心里犯了难,想再听听狄卿的意思!”武皇立在榻前,背着手思虑着说道。

狄仁杰闻言,忙道:“为君分忧,乃是做臣子的本分,不过派谁去,恐要再听听兵部的意思··”

待说罢,狄仁杰目不转睛地盯着武皇,一时揣摩不出她的心思,略作思忖,脸上也泛出了惆怅,武皇看了,哼哼一笑,道:“只管说来,朕就是要听听你的想法!”

“回陛下,臣倒是有一人选,却不知·····”

“说来听听!”

“夏宫尚书王孝杰!”狄仁杰说了名字便停住了,武皇背身走了几步,转身抬手示意狄仁杰继续说下去。

狄仁杰心中稍稍宽慰了些,接着说道:“王孝杰颇有将帅之才,老成持重,想当年西域吐蕃一战,一举收复了龟兹、疏勒、于阗、碎叶等地,也正是于此才得以建立安西都护府,再者而言,他有相似作战经历,可堪此重任!”

武皇听了,连连点头,若有所思道:“嗯,倒也是,他久经沙场,是一员难得的老将,但契丹八部不与西域诸部族,须再派一人相助与他,狄卿看一看再派谁去为好?”武皇说着,笑着看向狄仁杰,狄仁杰忙揖手,一脸认真的说道:“一时心中想不起合适的,哦对了,据晏大统领所言,李尽忠似乎有联络奚人、渤海人及突厥等迹象,中书省商议可再派一人从旁协助梁王安抚经略幽云!”

说罢,狄仁杰略略抬头看向武皇,武皇依旧背着手,轻轻敲着,忽地转身两手一拍说道:“经略安抚有武三思足矣,朕看可以再派一人为清边道大总管,一则督军,一则安抚,不知狄卿意下如何?”

狄仁杰听了,眉头顿皱,忙道:“陛下定夺、陛下定夺!”

“狄卿不必慌张,想当年你被来俊臣诬告入狱,也是镇定自若,毫不慌乱,凭着一件棉衣便能化险为夷,朕不过是听一听狄卿心里的想法,如何今日这般慌张了!”

“啊!回陛下,古语云‘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为臣子的本分是为陛下献良策,而经略天下,任用贤达乃是由陛下定夺,臣实不能僭越,况且臣今日已有荐了一人了,再说下去怕是有结党之嫌了!”

“狄卿呀狄卿,是你思虑多了,且不说剿灭契丹之事,朕问你,倘若要立太子,是还江山与李唐,还是立武氏子侄!”

狄仁杰闻言,只惊的爬跪在地上,忐忑之极,头也不敢抬地说道:“妄议国本,乃是死罪,请陛下收回适才所言!”

“狄卿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朕既问狄卿,便是想听听狄卿的意思,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武皇说着,偻身将狄仁杰搀扶起来,狄仁杰揖手躬身,顿了良久才道:“既是陛下有问,不敢不答,臣斗胆言之,请陛下赎罪!”

“说吧,恕你无罪!”

“臣以为储君乃是国之根本,自古以来,姑侄之于母子,熟为亲,熟为远?倘若陛下立庐陵王为储,则千秋之后,享太庙以祭之,倘若陛下立武氏子侄为储君,古之来未曾有闻以姑母配太庙以供之先例呀!”狄仁杰说罢,仍旧不敢抬头,躬身侧立。

武皇听了,仰首思忖良久,说道:“此事日后再议吧,当下剿灭契丹部族,朕以为武攸宜可为清边道大总管,苏宏辉可为先锋官·····”狄仁杰听着,以为武皇还要说,等了许久,不见她言,便道:“臣这就命中书省会同兵部拟旨意,待陛下阅后加盖宝玺之后快马传旨!”

武皇听了听,点头示意允诺。

出了上阳宫,晏清芳双手扶住狄仁杰,任由狄仁杰左右一把一把的擦拭汗水。

晏清芳看着狄仁杰笑道:“大人今日可算是为朝廷重新敲定了剿灭契丹的部署了!”

狄仁杰遂摸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望了晏清芳一眼,摇着头自顾自去了,晏清芳看着,心中一阵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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