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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裴策与程春平两人自出了内卫衙门便直奔了教坊,饮酒直至天明。

在家等了许久的祈夫人不见裴策踪影,晓是来了此处,只等到后半夜领了一班家丁寻到来此处,何欢见表嫂气势汹汹,本想着劝解一番,奈何表嫂执拗,恐惹出祸端,便一同来了。

气冲冲的祁氏因被教坊的姑娘阻了,便撒起泼来,砸了些许东西,又挨个踏开房门,不想却惹恼了那胡衙内。

那衙内本要发作,但见了一旁美若天仙的何欢,顿时犯起浑来。

恰巧此时姑姑叫人搀扶了裴策过来,裴策见表妹要被欺负,一时动起手来。

裴策烂醉如泥,自然不是一班护卫对手,三拳两脚就被打趴在地上,由三五个汉子压着,不能动弹。

程春平眼见裴策被打,拨开众人也来帮忙,结果也被收拾了。

独孤朔听了,气愤低骂道:“什么?你二人自营州归来,竟连家也不回,便奔了此处,怪不得嫂子打将上门来!”

裴策听了,气汹汹地骂道:“你还不是一样?”只一句竟噎的独孤朔无言以对。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眼下伤了这些性命,该如何收场呀?”裴策问道。

独孤朔哼了一声,说道:“有的是法子!”说着,顺眼往楼上一瞟了,林风晚已然为何欢换过了干净衣服,正擦拭眼泪。

正说着,司法参军率着了衙门的县丞等来了,相互寒暄了几句,独孤朔便又打发司法参军去了。

不多时,宰辅王及善率领一班家丁吵闹着来了。

独孤朔见了王及善,忙起身揖手,恭敬地说道:“见过王大人!”

那王及善看也不看,一个眼神,手下的家丁径直奔过去,将那衙内扶将起来便走。

王及善环顾一圈,冷哼了一声道:“这里谁主事呀?”

那姑姑从金吾卫众后急急跑出来跪地叩头说道:“大人,小人主事!”

王及善看也不看一眼,朝家丁说了句“一并带走!”家丁顿时簇拥上来,将那姑姑架起来便要走。

当衙内走过独孤朔旁时,嘴中呲咧着叫道:“舅舅做主,就是这人砍了我的手,舅舅你快杀了他为我报仇!”那王及善听了,朝着独孤朔等人看了一眼说道:“独孤统领好不威风!”

独孤朔不言,只是躬身一欠。

那王及善挥一挥手,众人架着姑姑及衙内便要走,恰好此时金吾卫的都尉率领的禁军来了,堵在教坊司门口了。

王及善看了,止住脚步,冷哼道:“放肆,如今金吾卫都横行如斯了吗?光天化日之下纵容内卫行凶伤人不说,竟敢公然对凤阁内史无礼,不知视朝廷的法度为何物呀?”

独孤朔听了,偻身步至王及善跟前,揖手说道:“王大人威严具盛,卑职们自是不敢阻拦,不过自大人进得这院来,卑职们礼数周全,未有轻怠呀。反倒是大人来了之后不问青红皂白,带了人就要走,且先不说礼数,州县的司法参军和金吾卫都在此,卑职斗胆问大人如此做法是不是合规矩呀?”

“规矩,哼哼,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嘴,便是晏清芳关月先武庚纪都在此,也断不敢对本阁老如此无礼,你一个小小的四品副统领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质问老夫规矩来,还敢说礼数周全,难道我大周的规矩都是你们这些内卫说了算吗?老夫今日偏就要横行一回,我看那个敢拦!"王及善说着,环身一指,抬脚便走。

“大人!”独孤朔故意抬高声音喊道,接着紧走两步到门口,又揖手低声说道:“大人乃是朝廷柱石,卑职自不敢阻拦,不过卑职有一事不解,还想请教大人!”

“老夫并无闲暇,毋须多言,与我让开!”王及善说着,挥袖挡开独孤朔的手,径直往外走去。

“只怕大人今日出得了这门,也回不了家,卑职奉劝大人还是多留片刻,听完卑职的话吧!”被这独孤朔这一说,王及善忽地犹豫起来,停住步子转过身来骂道:“混账,小小的内卫不知礼数不懂规矩也就罢了,竟敢威胁朝廷大臣,可知该当何罪呀!老夫定要到陛下面前告上一状,看看尔等日后还敢如此放肆!”

独孤朔听了也不生气,反身回去坐定了,细细呷一口茶,慢幽幽地说道:“王大人,你说巧是不巧,卑职也有一事要奏明陛下,要不咱们同去?”

王及善看了一眼,嘴中哼道“你”,忽觉独孤朔越发胡搅蛮缠,不着边际,遂不理会了,只挥一挥衣袖,朝众家丁说了一句“走”,众人便簇拥着往外去了。

但见其前脚刚出门,独孤朔便道:“王大人,适才胡衙内所言陛下立庐陵王为储君可是你告诉他的?”独孤朔说着,声音越来越大。

只这一句,惊得王及善抬起的脚颤微微地放下来,身子往后一仰,险些站不稳,众家丁忙簇拥着扶住,王及善自是知晓擅论国本乃是死罪。

才回身又听独孤朔言道:“陛下对储君之事讳莫如深,胡衙内胆敢在教坊司内妄议国本,散播言论,可是王大人这个舅舅教的好,还是你和庐陵王本就是一党呀?啊!卑职斗胆,还请大人明示,我等回去也好交差呀!”

这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王及善那坚如磐石的心理击的粉碎。

他脚步踉跄地走到胡衙内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张嘴骂道:“你个逆子,平日里让你多读些圣贤文章你非不听,偏要跑出去和那些蝇苟之辈厮混,如今胆敢说出这样的混账话,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妄议国本乃是死罪,死罪呀!”王及善说着话,恨不得将牙咬碎,但是此刻,也只得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好与这些混话一同咽到肚子里。

“舅舅救我,舅舅救我,我也是听武家兄弟说的,他们说庐陵王不日将回神都…”胡衙内慌乱抱住王及善,被王及善一脚踢翻在地,大骂道:“你这逆子,死到临头了还敢胡乱攀咬,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夺了金吾卫都尉手中的鞭子抽打起来。

“王大人,此刻想堵上衙内的嘴怕是迟了些,今日这教坊司内的都听见了,来俊臣和南北衙的案子可是内卫督办的,如此说来,胡衙内尚知一些隐情,这就捉了去送到诏狱,禀明了陛下拿了武家兄弟一同对峙!”

独孤朔自知胡衙内所言戳及王及善的软肋了,便故意说道,好逼迫王及善妥协。

王及善听了,撇下鞭子快步过来,险些跪倒在地,揖着手说道:“几位统领,都是老朽昏聩,适才说了胡话,老朽给几位统领赔个不是!”

独孤朔听了,忙立起身来道:“大人倒也不必如此,折煞卑职了,卑职等乃不过是一个不知礼数的见不得人的臭虫,何敢劳大人屈尊降贵赔不是,使不得使不得呀!”

王及善一个劲地笑道:“都怪老朽教子无方,才纵容这逆子口出狂言,几位统领就看在老朽就这么一个外甥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吧,这就打发他回乡下去,老朽给几位统领跪下了!”

说着,竟然老泪纵横,鼻涕横流。

众人未料得王及善来这一出,也是猝不及防,遂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忙将其拉扯起来。

王及善老泪纵横,叫喊着让家丁将胡衙内撕扯过来,一脚踏翻在地上,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几位大人饶你一命,还不快快叩头谢恩!”

说着,一把将胡衙内的头按倒在地上磕将起来。

众人见了,于心不忍,便说了几句客套的话,将其打发走了。

当下众人见事了,各自散去了,洛州的衙役将被内卫打死打伤的衙内家丁一一抬送去了,才来禀告,金吾卫也跟着一并散去了。

经这半晌折腾,此时裴策酒气才消散了几分,见独孤朔放走了胡衙内,裴策指着门口骂道:“这狗娘养的畜生王八蛋,胆敢说内卫是见不得人的臭虫,看我今日不杀了你,抄了你全家,灭了你九族!”

裴策骂了几句,见众人散了,忽地眼泪一把一把地落下来,哭诉道:“独孤朔,你怎也不为李曾说句公道话呀,咱们兄弟在营州出生入死,李掌使还丢了性命,朝廷不厚恤不说,竟连晏大统领也不替李曾争辩几句,她是最清楚营州之事的,难道你也可怜他一条性命吗?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内卫,我等一心卖命,换来的却是这番凉薄呀!”

独孤朔撕扯搀扶着,忙一把将裴策的嘴堵住,推搡着进了房间。

何欢伴着祁氏带着裴策回去的时候,教坊司里的姑姑坐在地上已哭喊了半晌了,林风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独孤朔,良久说道:“何姑娘竟与你心意相通,想必是老相识了吧!”

林风晚说了这一句,忽地转过身去,顿时两行泪珠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独孤朔正欲说,却被林风晚推搡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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