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田明等人纷纷拔刀对准王令。
他们本以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是个绣花枕头,不成想竟是这么个狠戾角色,田明隐晦的看了张占义几近报废的右手,不养个一年半载怕是好不了了。
张占义身位小旗官,武力自然不弱,而这个年轻人能让他吃这么大的亏,已经不是寻常人了。
唰唰唰。
拔刀的声音再次响成一片,二房的侍城卫同样抽出了佩刀。
这时大武也已经来到王令身边,一副要跟对方拼命的架势,刚才见公子有危险,吓得他赶紧跑了过来。
远处的那些侍城人见状,也不再看热闹了,李耸给自己的亲信使了个眼色。
那名亲信大喊道:“快去帮忙!”
他也没说帮什么忙,帮忙劝架还是帮忙打架,反正侍城人都是人精,哪能不懂什么意思?他们一窝蜂涌过了过去,将王令为中心形成包围圈,顺带把汤小鱼等二房的人也围在了当中。
“你们想干什么?!都给我住手!”曹庸暗道不好,立马出声呵斥,他本是带王令来适应环境的,没想到这小子一来就惹出这么大的事端,心中万分焦急。
李耸这会儿来到曹庸面前,装模作样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曹大人,此人伤了我街道司的小旗官,我需要将他带回衙门,还请大人莫要阻拦。”
知府能治理一州,却办法插手街道司的事务,两个衙门是相互协作关系,而非上下级。
曹庸把汤小鱼送入街道司,也不过是卖了几两人情给杜明堂,并不意味着杜明堂是他下属,官场上的人情往来罢了,王令确实是打伤了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便他身位一州知府,也不能阻止侍城人。
但是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的。
“这个年轻人来头不小,李耸,本官奉劝你一句,莫要自毁前程。”曹庸的语气明显带着威胁。
李耸目光闪动,但依旧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街道司拿人,不论出身。”
曹庸皱眉冷哼一声,大袖一甩,朝着人群方向疾驰而去,可他还没走几步,却见一人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街道司的大门外,沉声喝道:“都住手。”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衙门大门方向,那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五官分明,如雕刻般俊美异常,穿着和侍城人类似的黑色制服,腰配长刀,头戴官帽,负手立于台阶之上。
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正神情严肃的凝视王令和众侍城人。
侍城人们见到这个男人,立马收敛,齐声作揖道:“见过指挥使大人。”
王令眉毛一挑,以审视的目光看向杜明堂,对他第一印象竟然是:这老小子长得还挺好看。
随即他又立马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靠!老子是直的!
曹庸见杜明堂出手阻拦,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依旧言语讥讽道:“杜大人,治下有方啊,没想到现在这街道司,连我这个青州城主官都不放在眼里。”
杜明堂不咸不淡地斜了曹庸一眼,回了句和李耸一样的话:“街道司拿人,不论出身。”
“哼!”曹庸冷哼一声,大袖一甩背到身后,不去看他。
街道司的风格一向如此,再说,的的确确是王令理亏在先,他也确实无权干涉,最多是利用关系将王令保下来。
杜明堂不去看曹庸,而是负手走向人群,曹庸见状先是一愣,随即跟了过去。
二人走到侍城人中间,曹庸来到王令身边,先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紧接着叹息一声,这是在责怪他的鲁莽,又觉得事情有些难以处理。
而杜明谈则是看着这个年轻人,语气平淡的说道:“放开他吧,街道司若是要擒住你,一个小旗官挡不住。”
王令松开了张占义的猪手,浮现起轻佻的笑容,调侃道:“那要是擒下你,是不是就能挡住了?”
杜明堂沉默片刻,颔首道:“你可以一试。”
王令皱眉,这个人虽然不像昨夜那个黑衣男子一样给他强大的压迫感,但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他无论如何也拿不下。
“你待如何?”王令冷声道。
杜明堂瞥了一眼张占义,猪脸汉子立马委屈道:“请使尊为我做主!”
李耸和田明对视一眼,带头说道:“此人当街行凶,请使尊为我等做主!”
“请使尊为我等做主!”
除二方外,众侍城人齐声说道。
汤小鱼直起身,焦急解释道:“是张占义、田明等人动手在先,王令绝不是目无法纪之人,请使尊明鉴。”
她身后二房的侍城人也一个个跳出来解释。
“分明是他们先过来侮辱小鱼,这位兄弟本来是想过来打个招呼,张小旗不但动手打了他,还使阴招暗算,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才受此重伤,请使尊明鉴。”
“使尊明鉴!”
杜明堂皱了皱眉,众人还以为他是拿不准主意。
这时,李耸见状咬了咬牙,跳出来恶狠狠的说道:“即便如此,以民犯官乃是重罪,他就算有一万个理由,今日也定当不能放过!不然街道司在青州如何立威?另外,此人与二房小旗官汤小鱼相识,刚才大家都看到了,他们二人极为熟络,属下怀疑,此人极有可能是汤小鱼唆使,请使尊将汤小鱼和此人一并交由属下审问,顶查个水落石出!”
曹庸闻言皱眉,有些紧张的看向杜明堂,而对方对于他的目光毫无察觉,依旧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你!”汤小鱼又气又急,偏偏又不知该如何辩驳。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李耸除了那句怀疑是她指使王令的话外,其他都是实话,正如他所言,民反官是重罪,轻则杖三十,重则腰斩。
而王令刚刚达到了腰斩的级别,行凶致残。
汤小鱼想到这里,眼睛忽然红了,虽然她不确定王令是不是为了自己出头,但若非他过来和自己打招呼,也不会得罪张占义,惹下这等罪过。
汤小鱼红着眼,先是愧疚的看了一眼王令的背影,然后怒火中烧的看向对面两个始作俑者。
张占义和田明见汤小鱼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得意起来,冷笑注视着汤小鱼,仿佛在说,你完了。
而李耸则隐晦的看向杜明堂。
杜明堂在他说完以后,似是方才思虑的事情想明白了,眉头舒展。
李耸见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已经开始在心里思忖该用哪套刑具招呼这个狂妄的小子,好让他说出汤小鱼是幕后指使的事实。
其实他大概已经猜到了王令的身份,就是传闻中那个准备和汤小鱼一起竞争二房总旗的新人,如今有机会一石二鸟,想必回到大房讲给总旗听,他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向指挥使保举自己成为二房的总旗。
大房和二房本无恩怨,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汤小鱼,大房总旗张继峰对汤小鱼可谓恨之入骨。
曹庸面沉似水,他看着杜明堂,还真害怕他把王令拖到菜市口腰斩,于是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杜明堂,你当真要斩他?”
杜明堂看了他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王令,他没说话,就只是看着这个年轻人。
王令听曹庸这么一说,瞬间懵了,斩他?斩谁?不会是我吧......
左玉城悄无声息的来到王令身边,小声说道:“你太冲动了,怎么敢跟有官身的动手?这是重罪啊,你打得轻了还好说,也就是挨一顿板子,伤人致残是要腰斩的,街道司是独立衙门,辅助地方维护秩序,但不归任何地方官员管辖,最多协助调遣,你这不是让小鱼和曹大人为难吗?”
啥?打了这么小的官就要砍了?不是,我以为打完人,曹庸站出来三两句话就能摆平呢,合着他不好使啊?!那我装这个叉干什么!怎么早没人和我说这些啊!
王令傻了,他刚才真不是一时气血上涌,而是觉得曹庸既然是整个青州的大佬,打这么个小吏,自己想要脱罪,不是大佬一句话的事吗?他哪知道街道司竟然是这么特别的存在,之前听老孙头介绍,还以为是个城管大队呢!
他刚来这个世界就跟着老孙头当了流民,过了三个月的苦日子,昨天刚被分配了工作,还是国家公务员,铁饭碗,原以为苦尽甘来,至此走上人生巅峰,这下好了,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就要问斩了。
要不跑吧,我还没娶媳妇儿,绝不能死在这儿啊······他瞬间变得紧张,一颗脑袋前后左右看了一个遍,想要找一个缺口,好让自己突围的时候容易一些。
他正在胡思乱想间,杜明堂突然开口道:“张占义革去小旗官一职,降为二等侍城人,罚俸半年,即日起调往西城协助梳理河道,为期一月。”
杜明堂话音落下,不管是曹庸、王令还是汤小鱼等二房侍城人都是一脸错愕,李耸等人更是难以置信,实在不知使尊这是为何?
人群寂静无声。
这是来得哪一出?反转来的也太突然了······王令疑惑的看向杜明堂,却没办法从这个中年男人脸上看到任何异常,这个人的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他刚才那席话不管是对在场的哪一方,都有着不小的冲击,但他好像并不这么觉得,就似乎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嗯?他刚才是不是冲我笑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笑了一下,就在他想要确认一下时,却发现对方依旧是那张扑克脸,表情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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