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大惊:“何以见得?”
石更左右张望,拉着王令压低身子,小声说道:“自打我来到街道司以后,我发现其他房的小旗官对咱们这样的三等,不是打就是骂,不单要他们洗差服,褻裤都要负责清洗干净,三等也不能和一等二等同桌吃饭,只能自己找个没人的角落,但只有她,不但从没打骂过我,还让我跟众同僚同桌吃饭,也从不让我替她衣服,偶尔啊,还关心我呢,你说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打不骂,只是单纯的因为她心地善良,让你和同僚同桌吃饭,也是心有不忍,至于洗衣服,怕是你自己还没睡醒吧?想得倒是挺美······王令越听越觉得这货真是个极品。
“要是能帮汤小旗洗衣服,就算是褻裤我也乐意。”石更流露出痴迷的眼神,看得王令直犯恶心,只觉得这货的猥琐气质浑然天成,差点就要拔刀劈了他,好在最后还是忍下来了。
王令这边都想拔刀了,石更却还在一旁滔滔不绝,他忽然负手而立仰天长叹:“唉!其实我都懂,她是怕影响到我的仕途,担心别人说我是借女人上位的,我哪在乎这些?!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配合她罢了,女人呐女人,总是那么多小心思。”
王令听得是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没砸在地上。
大哥,你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番话的······他心里不禁对这位的脸皮又敬佩了几分。
对于这个话题,王令不打算继续,于是换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比她年长几岁吧,为何叫他小鱼姐?”
石更用一种看鄙夷的目光打量他,像是在看初入社会,不懂人情世故的雏,他觉得,既然汤小旗把这人交给了我,那我就有义务教他一些道理。
石更训斥道:“叫姐就一定是比你大的吗?人家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咱们只是三等,就算她暗地里喜欢我,但人前我也得给足她面子不是?你要这都不懂,以后在街道司怕是难混咯,出去可别说你是我罩的。”
王令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石更:“对了,一会儿你跟我去打扫宿舍,让我好好教教你,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三等侍城人!”
王令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回道:“好!”
······
海云天,青州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此时三楼靠窗的一桌,坐着两个男子,一个尖嘴猴腮眸光透着狠戾,另一个相貌平平,举杯饮酒的动作,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透着一股雅士才有的涵养。
这桌一丈开外,七八个侍城人站列等候,最靠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清晨在街道司为难汤小鱼的李耸,他们个个低着头,不敢直面即将到来的雷霆怒火,噤若寒蝉。
张海峰:“你们刚才说,张占义让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打伤了,而替他解围的,却是杜指挥使?”
率先说话的是大房总旗张海峰,他对面坐着的是三房总旗白志钧。
李耸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心解释道:“是...是...是这样的,在场的兄弟们都能作证,卑职不敢撒谎。”
张海峰眯了眯眼,转而看向似乎不见情绪,只顾饮酒赏景的白志钧。
“你怎么看?”
咚——
酒杯落在桌面上。
白志钧沉吟道:“那个出手的年轻人,大概就是传闻中一月后与汤小鱼竞争二房总旗的那人。”
张海峰抱胸颔首,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猜测。
“至于使尊替他解围,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昨日那个突然出现在曹府的老人,想必身份特殊,不然曹知府不会对他那般恭敬,使尊或许知道老人身份,不想得罪他罢了。”说完,他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白志钧将倒好的酒杯举到眼前,慢慢转动:“我倒是觉得,那份状书的出现,才是我们更应该注意的。”
一旁的几个侍城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喜欢玩弄心机的总旗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海峰皱起眉,他思考了片刻后,似是抓住了什么,眼前一亮。
“你的意思是,咱们私底下的那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未与我等计较,待到有用时他才会选择出手?”
白志钧望着波光摇曳的酒杯,幽然道:“就连张占义这么个小旗官都被他拿捏在手里,或许,足以证明他极有可能已经掌握了街道司每一个人的把柄,说不得哪天就轮到你我二人了。”
“这怎么可能?!”张海峰对这个说法表示质疑。
白志钧:“你不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吗?”
张海峰愣了愣:“哪里说不通?”
“是时间,今晨挑起与二房的事端,虽然我觉得这种程度上不得台面,但也是咱们五个总旗昨天夜里做的决定,使尊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针对张占义做了准备,我有理由相信,即便那个小子不出手,他也一样会在我们与二房的冲突时,拿出那份状书,所以,使尊是如何得知此事的?”白志钧道。
尖嘴猴腮的男人瞳孔猛地一缩,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是街道司上下这么多人,他一个人如何监视的过来?”
呲溜一声,相貌平平的男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志钧:“这些年他只在大局上指挥调度,对衙门里零零散散的小事从未表示过半点关心,但你我与他共事多年,彼此都应该清楚,咱们这位指挥使大人,那可是个心思深沉之人,不管,不意味着不知道,而他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我就不得而知了,甚至我等汇聚在此的事,此刻已经摆在他桌案上了也说不定。”
闻言,张海峰的目光透过窗户,隐晦的瞄向下方的街道,视线一点点扫过,卖炊饼的小贩,猪肉脯子的屠夫,挑选胭脂水粉的少女,算命的老生,乞讨的流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看任何人都觉得可疑。
白志钧笑道:“哎!你又何必紧张?不过是偷闲喝杯水酒,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哼!你居然还沉得住气!我没记错的话,当年砍头的五个人里,有一个还是你堂弟,如今他挑明了要保二房,你难道就不着急?”有些失了脸面的张海峰,语气不悦道。
自始至终都稳如老狗的三房总旗白志钧,目光变得犀利,神色不再平和,而是以一种近乎癫狂的狰狞呈现在脸上,他狞笑道:“本来我也觉得报仇无望,但我方才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定叫汤小鱼滚出街道司!只要她不再是侍城人,想要弄死她,不过易如反掌!”
咔嚓——
酒杯碎裂,滚烫的鲜血自男人指缝间流出。
等候在旁的李耸等人吓得浑身一颤,六房中属大房总旗张海峰最为暴戾,战力也最强,但要问他们,哪一个更令人胆寒?当属这位三房总旗。
他就像一条温顺的毒蛇,平日里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白志钧这个人最喜欢那些阴诡算计,心肠也最为歹毒。
曾经有个侍城人,刚入职衙门没多久,不小心将白志钧养了十年的罗汉松撞倒,他知道后,面露温和的对那人说“没关系,不过一棵树罢了”,那名侍城人千恩万谢,说要给他在买一棵一模一样的回来,结果被白志钧拒绝了,并叫他不要放在心上,那人当时感激的痛哭流涕,四处宣扬白志钧的宽容大度。
然而事情只过了半月,那个侍城人便莫名因为酒后杀人入狱,死的还是东城的一位富商千金,仵作验尸给出了死者死前曾受到侮辱的结论,案件最终定为醉酒奸杀。
而当晚请他喝酒的,正是白志钧本人,只是他声称酒席散去后,他二人各自便回家了,对后来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结果就是,人证物证齐全,证据确凿,那名侍城人被打下狱候斩。
而到了这里,事情还没完,真正让李耸等人对这位总旗感到恐惧的是,原本那个人定在七日后菜市口斩首,可就在前一夜,白志钧忽然来到街道司监牢,对他进行提审。
审讯室内的刑具白志钧碰都没碰,他取出了一把厨房用来削土豆的削皮刀,将那人的皮一条一条的削了下来,他的动作很慢,也极为熟练,从上到下能够保持不断,每削下来一条人皮,他都会不紧不慢的走到桌边摆放整齐,就这样那人都没死,浑身血淋淋的,开始还有力气骂,后来就骂不出声了,昏了几次都被白志钧重新弄醒,他才削到一半,那人就已经断了气,但白志钧并没有打算停手,而是把这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侍城人的最后一丝人皮剥离,彻底一个血肉模糊的肉人后,他才心满意足的大笑离去。
第二天一早,这件事传到曹庸的耳朵里,死囚被人以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段折磨致死,让曹庸勃然大怒,冲到街道司与杜明堂讨要说法,而杜明堂只是回了一句“死就死了吧,早死一天晚死一天,有何区别?”就把曹庸给打发了。
不到半日,整个街道司就都知道了此事,一些知道内情的人,结合那棵罗汉松,瞬间不寒而栗,至今好多人见了这位三房总旗,都选择绕道走,看见他对自己笑,都会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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