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白马村,大雪飘摇,山野小村的后山有一处破败已久的山神庙,庙中供奉的神像支离破碎,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坐在庙里烤着火。
“老孙头,你刚才干嘛拦着我?”
“你脑子是不是被冻傻了?你冲出去又能做什么呢,那伙山匪少说一两百人,你我一共就俩人,不,应该说是半个,我一个枯朽老头,使不上半分力,一准还得拖你的后腿。”
“那就眼看着他们抢走那一村人的粮食?”
“抢走就抢走吧,那些山匪还算讲道义,没有伤人性命。”
“天气这么冷,粮食又被抢走了,就算没伤他们性命,八成也活不久了。”
“不是有提前藏好的存粮吗?”
“你看出来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在藏拙,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民以食为天,如果粮食真被贼人洗劫一空,稍有点血性的汉子,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反抗到底,可我看村里的男人反抗并不激烈,那一村人,不管男女老少,除了不甘和愤怒,脸上并没有绝望,所以就猜出来了。”
“既然知道,为何还想不自量力的冲上去?”
“遇见这种事,不管不是我性格。”
“嘿嘿,那我今天就得倚老卖老敲打敲打你了,这世间不平事何止千万?咱们又不是出家人,不修功德,有些事当管,有些事不当管,若仅凭一腔热血,很难走得长远。”
“那何事当管,何事不当管?”
“你只要记住四个字,量力而行。”
“假如遇到非管不可的混账事,对方又是我招惹不起的呢?”
“......”
“若真遇到非管不可的混账事,我再教你一句话。”
“?”
“去他妈的量力而行,就算是天皇老子,拼得身死,也要一剑荡碎他的龙袍管袖!”
······
马鞭抽打皮肉的声音噼啪作响,女人止不住的哭喊求饶。
“啊!!!别打了!求求你,别再打了!”
“求你!放过我们吧!”
“求求你了!别打我的孩子!”
“你要打...就打我吧...把我...打死...只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从尖啸到虚弱,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如果不仔细听,几乎很难听见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的嘴在动,仍在喃喃乞求。
女人身体被鞭子抽得血肉模糊,如果不是手脚完好,你很难看出这是一个人。
又过了片刻,女人没了动静,大概是昏死过去了。
华服男子一鞭接着一鞭抽在女人身上,面容异常亢奋,几乎可以用癫狂来形容,口中或笑或骂,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
他的脸上满是斑驳血迹,这些全都是他身下那个女人的血。
而那个被女人牢牢护在身下的男童,除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外,并没流露出太大的情 绪波动,没有哭嚎,更没有眼泪,他就像个蜷缩在妈妈怀里的孩子,安静,乖巧。
似乎以为只要自己不哭闹,做个乖孩子,就能帮妈妈减轻一份痛苦。
华服男子高举马鞭,这一鞭下去,将彻底要了女人的命。
哒哒的,一阵和周边环境显得有些不太和谐的脚步声响起,围观的人还没来得及扭头看上一眼,就见人群中一道身形如脱弦的羽箭爆射而出。
“竖子尔敢!”
隐秘处,伴随着一声声怒吼,八道身影暴掠而出,试图出手阻拦。
华服男子听到有脚步声快速逼近,刚要转身。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这一拳正正好好的轰击在他面门,鼻梁瞬间塌陷,五官拧在一起,整个人就像断线的纸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倒飞出去,随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从震惊中挣脱,难以置信道:“他...他....他打了东川候世子...”
六名暗卫已将王令围住,另外两人则上前查看世子卢佳磊的伤势,这一拳造成的伤害不小,此时的卢佳磊已经失去了意识,口鼻冒血,不光鼻梁被打断,满口牙齿也被打崩了几颗。
谢三斤快步奔向王令所在的位置,石更伸了伸手,他表情纠结的权衡再三后,一咬牙,朝着相反的方向逃离此地。
领头的暗卫在查明世子伤情后,先是松了一口气,好在性命无忧,但即便如此,伤成这样他们这些暗卫已经是死罪,他眼神渐冷,让另一人将昏迷的世子带回疗伤,自己则回身走向王令,藏于袖袍的双手,多出两柄短剑。
“胆敢中伤世子,死罪!”
言罢,另外六名暗卫,各自从袖中抽出两把短剑,凝视着王令。
王令缓慢抽出长刀,内心狂跳,眼中却无惧意。
这时谢三斤等侍城人涌了过来,将王令围在身后,几名侍城人纷纷抽出腰间长刀,将刀口对准这些东川候豢养的暗卫。
“你们回去,这是我自己的事。”他不知道东川候是谁,但是他知道公侯伯子男,侯爵是仅次于公爵的爵位,更何况还是世袭罔替的贵族,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侍城人招惹得起的。
“干就干了,脑瓜子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他娘的。”
“你小子,真他娘的会惹事,现在知道让我们走了,晚了!”
谢三斤:“都说我谢老三血气方刚,刚才我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我今天要是真走了,往后几年都过不去这个坎。”
“你们......”王令略有动容,随后他扫视了一眼,问道:“石更呢?”
一名侍城人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那个每种的货,早跑了。”
王令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心道,跑了也好。
这时,带头的那名暗卫冷声道:“几个连官秩都算不上的小小侍城人,今天就取了你们的人头,回去向侯爷请罪!”
说完,他率先出手,两柄短剑一前一后,直接扑杀向挡在王令身前的谢三斤,其余几名暗卫也踏出一步,同时袭向被场中的侍城人。
“铛!铛!铛!”
一声声铁器碰撞的清脆响动,侍城人和这些暗卫战成一团。
刀剑无眼,围观人群生怕被双方波及,四散而逃,场面一片混乱。
只交战不到十个回合,王令他们就发现自己不是对手,短暂交手,已经有侍城人受伤倒地,王令自己也挂了彩,一只手难以抵挡。
这样不行,这些人不是一般的护卫,再这么下去,真要全都交代在这儿了······王令单手握刀,焦急万分,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臂,一只手的他很难在这场战斗中发挥自如,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暴露自己伤好的事实。
谢三斤侧身翻滚,勉强避开一名暗卫的突刺,顺势与王令背靠背抵在一起,额头冷汗不止:“这些人至少都是七品锻神,其中一个,极有可能是六品!”
“六品?!”王令小声惊呼道。
“嗯,那人给我的感觉,跟小鱼相差不多,我方才跟他硬拼了几个回合,能看出他没出全力,但我现在刀都快握不住了。”
“那...你是几品?”王令之前听石更说过,七品到六品就能当小旗官了,但不意味着你到了七品就一定会被提拔为小旗,还得看资历、办事能力以及心性,所以街道司也有许多无官身的侍城人具备七品锻神境的实力,六品则另当别论,到达六品这个高度,没有资历也能成为小旗官。
谢三斤抖了抖手,难色道:“七品下,算上你,咱们也只有两个七品,这几个小兔崽子八品都不到,怕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自从王令那天压断张占义一只手后,大家都认为他至少是七品上,但不到六品,毕竟他三等身份在那儿摆着呢,真要六品,当初杜明堂肯定会直接给他一个小旗官的身份,然后换一种责罚方式,两个小旗官打斗,输赢都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算不得多大罪过。
王令漠然,他一直都没说过自己的品级问题,也就跟石更提起过他从未修习武道,算是无品级之人,可作为除了老孙头外唯二的知情人,石更只觉得他在糊弄自己。
王令想了想,目光坚定的看向那个六品暗卫,说道:“找机会带兄弟们先撤,出了瓦市不远处就是曹府,你们去那里寻求庇护。”
谢三斤骇然道:“那你呢?”
“我拖住他们。”王令平静道。
“你疯了是不是,七个高手,你一个人怎么拖得住?我和你一起!让那几个小崽子带着那对母女先走!”
说完,二人的目光同时看向母子二人,女子昏倒在路边,但还有微弱的气息,孩子此时正跪坐在母亲身边,痴愣愣的看着他们。
王令沉声道:“你在,至少还能护住她们,别废话,带他们走!”
那名六品暗卫对身边的同伴说道:“没心思跟他们浪费时间了,再拖下去说不定会引来街道司的总旗,你我一起上,先斩一人。”
两人默契出手,四道剑光直奔王令而去。
一刀挡开刺向自己的四把短剑,然而左右肩头扔旧被刺中,疼得王令趔趄两步,幸好是他那一刀让短剑偏了几分,不然左肩那一剑,原本应该扎进他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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