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
那岂不是——
何况以她现在而言的身份,匈奴人就是敌人,北境的守军早就和匈奴势同水火,以她小镇北侯的身份怎么可能和一个匈奴人在一起。
云妍像是看出来李寒宁眼底的讶然之色,别说是她有些意外,云妍此刻就算是告诉她军营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她都能想到对方的反应,云妍给自己又斟了一碗酒道:
“你是洛阳的人,所以我才会说给你听。”
云妍不动声色地道:“他叫千战。”
李寒宁一怔,方才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下午的时候云妍和萧策提起过的那个新的匈奴单于,看她这副认真的样子,又偏偏不像是在开玩笑,她说的竟然都是实话。
于是李寒宁又不大确定地再次试探着问道:“所以你喜欢的是匈奴单于?”
李寒宁有些不解,且不说这两个人身份悬殊又是敌人是怎么认识的,跟着问道:“为何?”
云妍放下了手里的酒碗,火光落在一旁的桌子上映出黑色的倒影正好将酒碗遮住,云妍垂下眼眸,难得回忆起从前的事。
“在距离此地不足百里的地方有一个云若城,匈奴和我们北境还没有正式打起来的时候,两年前那座城还是中立的,我隐瞒身份一个人前去云若城想要拜见城主,在那里遇见的他,两年前他还不是匈奴单于,只是区区一个部落首领,也是用的化名在城中办事,我记得那时他身后跟着有一帮追杀他的刺客,那些刺客都是匈奴人,我竟理所应当地以为那些刺客是来追杀我的。”
云妍说到这里时有些自嘲地笑了一笑,那个时候还觉得千战是个普通人,她成名的早,早就习惯在这一带被匈奴人追杀了,自然而然的以为那些人是自己招惹来的,可笑那时在千战眼里他应该看了她一处好戏,这件事要是放到现在,她知道千战是谁的话,早就袖手旁观,站在一旁看那些刺客动手了。
云妍自顾自地道:“我们只有两个人,对面跟着他过来的匈奴刺客却足足有几十个,于是慌乱之下躲到城外一处山洞里,想着等天亮了再出去,有进出城的商人做掩护,自然会安全许多,我跟他说我是中原人,家在北境这边,为了不让家里的人的担心,天亮的时候就要回家了,他就把他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送给了我,说是匈奴的习俗,将来他们信奉的昆仑神会带着他再找到我,我当时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觉得这个人还不错,能和我一起经历这么多也算是有缘分,要是他们的昆仑神真的有用的话,将来再见一面也好,于是便收了下来。”
“可惜我这个人睡觉轻的很,只要听见周围人说话就能醒过来,他大抵是以为我那时靠在石头上闭着眼睛,应该是已经睡着了,我听见了他给属下传信才知道他是谁,可他那么多属下跟了上来,我一个人杀不了他,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我是天亮时离开的云若城,可笑那时他也不知道我是谁,不然也不会轻易地放我离开。”
两年前发生的所有细节,云妍如今娓娓道来,所有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连手上的红绳都一直系着,李寒宁忽然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的人。
可是云妍却看得很开,洒脱地很,反而对着面前的人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说真名,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如今这个形势就算知道了对他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处,我听他们探查的线报说他找了我很久一直都没有找到,两年过去了他也该放弃了,我们之间隔着国仇家恨,我上一个副将,那个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叔,就是战场上他的近卫杀的,还有我从小到大的认识许多人,他们中很多人都在死在和匈奴对战的战场上,我是喜欢千战,但我也比任何人都想杀了他,以他现在匈奴单于的身份而言,我相信自然也是一样的。”
云妍的这个身份,喜不喜欢一个人并不重要,她是北境之主,总要为身后那近二十万士兵考虑,战场之上来日真的遇到了谁,只要他是匈奴人,她就绝不会心慈手软。
云妍知道自己喜欢他,那在战场之上要是真的遇上他的话,大不了一边哭着一边杀了他。
云妍看着李寒宁,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并不喜欢别人对她从前的事情抱有可怜或者是惋惜之意,云妍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还是说了真心话:“其实我这么多年以来不成婚,也不光是因为我喜欢他,我的弟弟被扣在长安,倘若我成婚了,朝廷便会担忧我将来是不是还会有子嗣,若是真的那样,睿儿在长安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他这么多年来已经为北境牺牲了很多了,我就算一辈子不成婚,也不可能弃他于不顾,他毕竟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
“好了,我的问题如今算是已经回答完了。”
云妍又将铜币抛到了半空,在落下来的瞬间用手遮了上去,岔开了方才的话题,对于云妍而言她的故事讲完了就是完了,也许是因为今日喝了很多酒,提起这些沉甸甸的往事来,她反而觉得心里没那么重的负担,很是轻松。
“我总不能一直运气这么差吧,这次我赌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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