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先生笑而不语,“吉人自有天相,师兄不必担忧。”
回到随心居,九爷拎了把凳子坐在檐下观雨,四娘还在算账,敬叔则是在小酌。
对于他手上的雨伞,三人各自看了一眼,却都默契地什么都没有提。
随心居内时不时响起四娘的埋怨声,“吴老狗,这可都是东家的酒,你给老娘少喝点。”
敬叔对于老狗这个带有明显侮辱性的称呼置若罔闻,语气轻和,带上了几分求饶意味,“酒钱从我工钱里扣。”
四娘不愧是随心居的掌柜,经常跟算盘珠子打交道的,她冷笑一声,取出一本簿子,“你这些年一共喝了三百二十六坛随缘酒,五百一十五坛遂愿酒。每坛酒水都是半两银子,一共是四百二十两半银子。你每年不过十两银子工钱,至今才为陆家做工不过二六年,刨去工钱,你还欠随心居一百六十零半两的工钱。说吧,什么时候结清欠账。”
敬叔一个头两个大,他生平最烦的就是这些擅长使算盘的家伙了。但此刻没有办法,只能陪着笑脸,希望对方放自己一马。
还是陆观给他解围,少年笑着道,“算了四娘,敬叔想喝就让他喝吧。”
徐四娘一脸不情愿地瞪了吴老狗一眼,看向陆观的眼神就跟看家里不成器的晚辈似的,她不满的嘟囔一句,“就你小子这份对任何事都满不在意的态度,早晚免不得要吃个大亏。”
少年笑笑,并未说话,而是拎了把凳子跟九爷一起坐在檐下,看着这场有些反常的瓢泼大雨。
九爷眼神浑浊,将视线从屋里的那对明明各自有意的年轻人身上收回,轻轻打了个哈欠。
看了眼身旁的少年,问道:“小观,你以后想不想走出这座镇子?”
陆观认真地思考片刻,轻轻摇头,“不想。”
老者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饶有趣味道,“为何不想,让我来猜猜,是因为长安街周家的那个姑娘?”
少年摇头。
九爷摩挲着下巴,竟然不是他意料之中的那个答案。不过他老人家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还不至于为这种事情大惊小怪。
随口又问道,“那一定舍不得离开这座作为故乡的小镇了。”
“还不对,难不成是放心不下余妄和褚斜阳这一对好友?”
老人一连提了好几个原因,少年都以摇头回应。
九爷有些纳闷,半是好奇半是疑惑地问道,“老朽真的猜不出了,那究竟是何原因?”
少年眼中闪烁柔光,“因为我懒。”
老爷子的呼吸声明显变得粗重许多,屋内的徐四娘二人也默契地停下争吵,小心翼翼地等待着老者的下一步举动。这一刻,似乎就连外面的瓢泼大雨都静止不动,天地寂静,万物停滞,都在等着老人做出决断。
敬叔压低声音,“四娘,你说以老爷子的暴脾气,会不会对小少爷动手啊。”
四娘微微皱眉,伸长脖子看向外面屋檐下那对老少的背影,神色担忧,“别吵。”
九爷很快平复神情,重新变回那副万年不变的古井无波模样,伸手拍了拍少年肩膀,神采奕奕,“好好好,不愧是老爷的后人,和他当年真像啊。”
陆观抬头看着雨幕,眼神晦暗不明。
九爷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年一眼,“年纪大了,总归要出去见见世面的,我是一把老骨头了,出去了也免不得丢人现眼,倒是四娘和阿敬还年轻,可以陪你看看天地辽阔,大道高远。”
少年依旧是那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眼神,知道老人是在叮嘱自己后,他敷衍地挥挥手,“晓得了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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