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书没啥出路,很多人上学也就是为了混文凭招工。
盛家要不是盛连成工资高,盛希平能干,估计盛希安和盛希康早就不念书,下来干活了。
所以这种环境下,盛希安就觉得反正课业早就结束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在不在学校上课那都那样儿,不如提前回家来干活算了。
跟盛希安同班的学生,有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老师也能理解,有人请假就给假。
就这样,盛连成带着俩儿子一起,进山薅牛毛广。
薅牛毛广这活,说起来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人们走进茂密的森林里,跋山涉水要走好远的路,才能找到生长牛毛广的涝洼甸子。
而涝洼甸子里水多,蚊子、小咬儿滋生,最可恨的是小刨锛儿、瞎眼蠓儿。
这些嗜血的昆虫成群结队,前后左右,围着人乱嗡嗡,一个不留神,就咬的人满脸疙瘩。
进山的女人,多数都戴上个遮阳的帽子,然后把纱巾缝在边缘,最后把纱巾底角系在脖子上,这样最起码脸不至于被咬的那么狠。
女人这样可以,男人总不好也蒙着纱巾,没办法,就只能挨咬了。
盛连成父子三个倒是都点了烟叼着,可作用也不大。
没辙了,还是得找老牛肝点燃了驱蚊,多少的有些用处,少挨咬。
蚊虫叮咬还只是其中一项,早晨一进草丛里,裤子就被露水打湿了半截儿,直到晌午才能被风吹干。
如果在林子里赶上下雨,全身从里到外全都湿透了,就剩那么一小块地方没湿到。
午后到傍晚,人又累又饿,老林子里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背着装满了牛毛管的口袋往回走。
都说是路远无轻载,越背越沉,越走两条腿都打晃儿,地上随便一根藤蔓,就能把人绊倒了。
一天到晚,反正是不知道要摔多少回。
有时候遇到树桩子或者倒木,就赶紧依靠着休息会儿,一个个累的腿发沉,浑身上下汗涔涔的。
“老二,咋样?还能坚持往回走么?不行的话,把你的口袋给我,我给你背着。”
第一天进山,盛希平瞅着弟弟通红的脸,还有一脸的汗,有些心疼,就想替盛希安分担点儿。
“哥,不用,我能行,你薅的菜比我多,本来就够沉了。”
盛希安以前从来没进山干过这么累的活,这是头一回,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那行吧,你自己照量着来,要是真走不动就歇会儿,我们等你就是了。”
盛希平干啥活都快,薅牛毛广也是,一天能薅上百斤。
中午趁着吃饭的工夫,盛希平就把自己薅的牛毛广都倒出来,把前头蜷曲的头儿打掉。
这样一来,就能减轻分量,回家也省得撸的时候费劲了。
可即便如此,他背的牛毛广也是最多的,说实话,是真的挺累。
爷仨都累的不轻,也顾不上说话了,都闷着头继续往外走。
费了好大劲,总算是来到了通勤车停靠点儿。
“希平,你们咋才回来啊?哎呦,希安挺厉害啊,也薅了不少呢。”
王建设、陈维国几个都跟着各自的父亲一起上山薅菜,这些林场老人儿,各自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窝子。
老窝子牛毛广多,而且还出特等菜,一般都不告诉别人。
所以薅牛毛广的时候,都是各家儿子跟着爹一起上山。
盛希安累的腿都软了,可是一听别人夸他,又来了劲头。
爷三个把背着的化肥袋子卸下来,车上的人伸手接过去,然后三人扒着车帮儿,费力爬上车。
上了车,直接一屁股坐自己的袋子上头,就感觉浑身没有不酸的地方,真的是连手指头都不像动弹了。
人回来了大半,通勤车接连鸣笛几次,又有不少人紧赶慢赶回来。
再稍微等一会儿,不见有人回来,通勤车司机就发动了车子,载着一串车厢还有霸王圈、送人斗,咕咚咕咚返回林场。
好歹在车上歇一阵子,体力恢复了些,等着通勤车到了林场小火车站。
众人先把自己的袋子扔到下面,然后再从车上跳下去,背起袋子来,踉踉跄跄的往家走。
盛连成爷仨刚走到自家大门外,就闻到了一股甜香的味道。
“你妈这是在家烙煎饼呢。”
烙煎饼的那种香气,跟其他饭菜香不一样,尤其是对这些饥肠辘辘的人来说,简直太馋人了。
“不光是烙了煎饼,好像还烙煎饼盒子了。”盛希平一抽鼻子,闻到了韭菜特有的鲜辣气。
开春的时候,张淑珍烙了一回煎饼,可家里吃饭的人多,前阵子又都上山带饭,那点儿煎饼很快就要见底儿。
张淑珍一看这样不行啊,接下来牛毛广旺季了,她得搓牛毛广,也没时间精心准备饭菜。
所以前天就又泡了些苞米碴子,今天一大早去磨坊推了磨,趁着牛毛广还没到家的这点儿空档,赶紧在家烙煎饼。
这年月的煎饼,多数都是苞米碴子的,一般人家可舍不得用大米,要是搁老家,还会有地瓜煎饼。
反正都是粗粮细作,就是为了做饭简单些,上山带饭也方便。
张淑珍烙煎饼是好手,要是有人能给她烧火,这一天她能烙出来三四十斤粮食的煎饼。
烙煎饼忙着也没时间做饭,下午闺女放学后,张淑珍就让盛云芳她们去菜园子里割些韭菜挑了草,洗干净切碎,再炒几个鸡蛋搅碎了,拌在韭菜里。
煎饼烙好,不用揭了摞起来,而是把韭菜馅儿摊在煎饼上,然后卷起来,两面再重新煎一下。
等里面的菜馅儿熟了,用刀或者铲子,切成一段一段的,装到盘子里,这就是煎饼盒子了。
煎饼盒子,也不是总能吃上的,要赶在家里烙煎饼的时候,正好有新鲜韭菜。
而且也得看家里做饭的人,有没有那个闲心给做。
张淑珍心疼丈夫和儿子上山干活累,就想着给换个花样儿。
正好赶上烙煎饼,晚上最后这点儿面糊糊,就给烙点儿煎饼盒子,正好吃个新鲜。
“孩儿他妈,你烙煎饼盒子了?给我烙俩加糖的,油多一点儿啊。”
盛连成背着口袋进院,把口袋往地上一扔,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头上脸上的汗水,站在院子里就吆喝上了。
“就你事儿多,孩子还没说要吃糖的呢,你倒是嘴馋想吃了。”
厨房里,正在鏊子跟前儿,热的满头汗的张淑珍,听见丈夫的话之后,满脸嫌弃的唠叨了一句。
嘴上嫌弃,手里动作却不停,拿着刮板飞快的刮着鏊子上的面糊。
“芳儿,去里屋柜子里,把白糖拿出来,给你们烙几个带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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