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鸣叫越来越尖锐,一边逐渐清晰,一边重叠在一起不住回响。
宋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行走在虚无与刺眼的光怪陆离之间,但很快他就感觉到用“行走”来形容这种感受是不恰当的。他的身体失去了一切的自主权,像自己的,又好像只是别的什么地方拆下来的组件勉勉强强地安装在一个名为“宋域”的意识集合上。
这种感觉和在归墟时有点像,但显然两者有着质的不同。宋域无法操控自己,更无法接触那些时间碎片。这让早已习惯以玩家身份操纵自己的宋域感觉到非常不适应,甚至难堪。
“滴滴滴——”
与游戏环境毫无契合度的鸣叫声越来越急促与刺耳。每一声都像是一根针,扎着宋域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属于自己的脑仁。宋域抗拒着这种疼痛,渐渐在这串鸣叫里听到了人声。
“有反应了——”“速度快——”“推针,10毫克。”“快去通知…小姐……”
听起来很像是在医院?怎么,安石科技终于把自己从游戏舱里捞出来甩去医院了吗?
“早知道结局是这样,还不如一开始……”
早知道结局是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他撂在医院。那他就不用参与《见神的游戏参与得那么深,伤神又伤心,到头来又被强制抛出了那个世界。
只是时间不会再来一次。
只是假使给他一个机会,他或许还是会选择继续进行《见神的测试。这是他作为一个玩家的本能,也是他作为解南石的朋友的选择。
他可以和npc做朋友吗?有点荒谬。
不过宋域感觉自己可能有点理解那些管游戏里的npc喊“老婆”、“老公”的现象了。他对解南石喊出的“兄弟”甚至比那些口嗨的感情会更深层一些。
宋域的念头进行到一半,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尖锐的滴滴声也无法再唤醒他。
当宋域再次睁开眼睛时,浑身都不舒服。那是一种混合着沉重和轻飘飘的感觉,梦境中的不自主尚且延续在肢体里,但又似乎可以被驱赶走。一片有些温暖的光正好洒在床上。宋域能明显感觉到被晒着的床尾比没有被晒着的头要更暖和。
宋域的嗓子干得生疼。他僵硬地扭动脖子,发现了床边的矿泉水。咫尺之间的距离对现在的他却十分遥远。他想抬起手,却只能微微动一动胳膊。他想叫人,嗓子却先像是要裂开一样疼死他。
于是宋域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阳光仍在,仍烘得他的脚暖乎乎的。但宋域无法判断自己是只睡了个把小时,还是又睡了几天。他对时间的感知被破坏得厉害。但对身体的自主权比先前要恢复得更彻底。宋域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瘫痪的女主角盯着自己的脚趾头命令它“动起来”。出于他仅剩的一点娱乐精神,宋域也在脑海里不断对自己的脚趾头下命令,然后,他的脚指头有了回应。
于是宋域又开始命令自己的眼皮。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毕竟上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可以看见床边的东西。只是这一次,他的精神显然更有余力让他可以观察自己的处境。白色的带着规则的灰蓝色点块又被锃亮的铝条分割成整整齐齐的方块所构成的天花板,遮光性一般但很干净的米色拉帘尚没有被完全拉上,他的空间并不那么私密。于是宋域还可以看见他本来看不见的东西,冰箱、电视、沙发,甚至桌上还摆着一瓶怒放的红色鲜花。
要不是这床一看就是个护理床,要不是床单和被子都有一种干净过头但又有点硬邦邦不那么家常的气息,要不是他的指尖还卡着夹子读取他的脉搏,手背还扎着针输着液,宋域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是医院。现在嘛……宋域猜测这里是一间高级病房。
回来了。这下宋域确信了。
可他没那么高兴,反而他迫不及待的想问问游戏公司,那个bug修复好了没有;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他这一生竟然为游戏拼过命,物理意义上的拼命。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因为他睁开眼导致仪器读取的数值发生了变化,很快那张本来也没遮着什么的米色拉帘被彻底拉开。窗外的阳光没了遮挡,彻底照了进来,晃了一下宋域。
拉帘后的也不是医生,而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正是他见过的、游戏里也一直被他吐槽,承担他的怒火但只能和他打太极的客服叶皎。另一个依然站在窗边背对着他,只能从剪影判断出对方身材高挑,有点气场很利落的样子。
叶皎俯身,顺手将头发撩到了耳后:“你感觉怎么样?”
宋域差点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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