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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妾生子,但因为同时怀孕的候夫人诞下的是女儿,为了稳固地位,候夫人就把妾生子换到了自己名下,以嫡子的身份养大,但不过两年时间,候夫人再次有孕,诞下一子,为了给亲儿子空出世子的位置,侯夫人开始暗中给商祁舟下慢性毒药。

老南阳候忧心长子安危,就请来了当时的封父,封父见惯大宅中的阴私,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商祈舟中毒的事,明面上不敢声张,只是私下告诉候夫人,封父认为候夫人是商祈舟生母,绝对不会是给商祈舟下毒的人,只是慢性毒药非亲近之人,不能日日下手,所以才私下提醒。

候夫人怕事情败露,命人对封父下了杀手,但因行事仓促,手脚做的并不干净,被老南阳候察觉,逼问后,候夫人对老南阳候吐露实情,商祈舟失去了世子之位,候夫人也因此撞柱身亡。

此事因是家丑,老南阳侯无法声张,但秉承商家祖训,还是将世子之位给了二子,又为原本的嫡女寻了户高门远嫁。

商祈舟在得知原委后,心知自己是庶子,便绝了抢爵位的念头,但心中多少不平,想着自己本该是治世之才,却落得清闲的下场,时常暗中与如今的南阳侯较劲,对封家更是颇多怨言。

“商凝珠卯足劲也不想输给长姐,却不知他们之间本就有别,老侯爷对大小姐有愧,自然是要想办法弥补。”贺锦兮只是想不明白,“你爹爹是为了救他,好心告诉侯夫人。而他还为此,丢了性命。商祈舟算是这件事的得意者,他为何要怨?”

封常棣知她心思单纯,温声解疑:“他觉得,父亲没有揭了此事,他还是嫡长子,既然发现他中毒,老侯爷自然会为他解毒,到时候他努力争取,南阳侯的位置未必会落到他弟弟头上。”

“那你呢?你恨商家吗?”

先一开始,封常棣不知其中缘故,对于封父的死,也只是隐约猜测是封父知道了什么要命的秘密,所以才被南阳候府灭口。后来大了一些,老太君才将其中原委告诉了他。

那时的封常棣心情也与贺锦兮一样。

若说恨南阳侯府,父亲之死是侯夫人所为。可若不恨,父亲却因南阳侯丧命,而他的母亲也跟着殉情。自小失去双亲,背负起司命之职,这本不该是他的命运。

这种心情搅了他许久,他虽然强制隐瞒,却还是被老太君发现了。

老太君寻了个日子,将他叫到身边,遣开下人,这才将事情挑明。

那时候,他的情绪尤为激动,明明是侯府的阴私,为何却要父亲赔了性命。

他还记得老太君拉住他,轻轻抚着他的头顶,一面和声道:“侯府害死了的我最看重的孙子,就算是侯夫人做的,要不是她借用侯府的势力,也杀不死我的孙子。若是侯府装傻,拒不认账,封家又能如何?”

但老侯爷认了。

封常棣记得父亲去世后几日,天飘白雪,老侯爷衣着单薄进了封宅,当着老太君的面,在雪地中自抽了五十鞭,并承诺,商家与封家永结世交,只要商家的人还住在南阳侯府,便会是封家最坚强的倚仗。同样的,他也会将老太君奉为祖母,亲身侍奉。

许是那日伤了元气,南阳侯自此落下病根,人过中年就去世了。

“商家认了,认得干脆,认得诚恳,可就算他们认了,你父亲也回不来了。我哭了一个月,决定放下这件事,不为封家,是为了你们两兄弟。”老太君看着封常棣,“你爹临终前是知道自己的死与侯夫人有关,但他不后悔,他说他是大夫,遇到病人岂有不救之理,侯夫人想自救,亦是人之常情,他不需要复仇,此事就以他的死为终结,唯一挂心的是你和你哥哥,因为你娘亲柔弱,撑不起这些,特特求我照顾你们。”

封常棣没有回应。

大哥常说父亲仁慈,视病人如子女,总是以己度人,常常吃亏,如果不是封家子,他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他能说出这些话,封常棣并不意外。

老太君知他惯有主见,并未强行让他释怀,只是道:“这些到底是上一辈的恩怨,你的父亲已经原谅了侯府,那作为旁人的我们,便只能尊重,侯府这些年的确履行承诺,甚至多次救了你和你大哥,这些也不能忘。”

老太君说得这些,封常棣都知道。不说大哥因为司晨之位履遭算计差点赔了性命,只说他八岁那年入宫救了皇子,一举成名之事,也不似传闻中那般简单。

彼时染病的皇子乃是皇后长子,未来太子。那些有皇子的妃嫔哪个不是虎视眈眈。他在为皇子治病的那段时间屡遭暗杀,是老侯爷亲派了人保护才避过多次杀身之祸。也正因此举,老侯爷从纯臣变为太子的从臣,幸而太子顺利登基,若不然,就是家族俱毁。

“后来,我又过了许久,才放下这层心结,太奶奶说得对,父亲既已原谅,我又能如何,侯府虽无法复活父亲,却是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愧疚。”封常棣说罢,看向贺锦兮,“我的故事说完了,旁的事,便只能由你自己想清,不论做何决定,你身后都有我在。”

贺锦兮没有回应,只转过头朝封常棣道:“十五了,我想喝酒,清潭醉,我要年份最久的,我还要两坛。”

“三坛,我同你一起喝。”

清潭醉是好酒,一入口便钻进五脏六腑,说不清的轻松飘乎。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上的屋顶,只看着那一轮圆月,努力想让娘亲从里头走出来。

最后一次与娘亲望月,娘亲就是带她上了屋顶,抚着她的发顶,絮絮叨叨都是叮嘱,直到了她迷迷糊糊时,才听到娘亲的叹息声:“锦兮,娘亲不恨爹爹,他有他的苦衷,娘亲理解。你爹爹是重情重义之人,不许恨他。”

“娘亲,我不想让他当爹爹……”她迷迷糊糊地回应。

她听到娘亲一笑:“若是不想要,那你便为他做三件事,成了他的生身之恩,再做选择罢。”

她就此睡过去,醒来便只记得最后一句话。

如今,醉意朦胧,一如当年的月色,却是令她回忆起那一夜的一切。

娘亲不恨李闲庭,封常棣的父亲也不恨侯府。

侯府想尽办法护住封常棣父子,恰如李闲庭一路为她筹谋,他没有离开,只是不敢出来,少时的绣花球、机关、长剑,都是出自他的手。

封常棣原谅了侯府,那她呢?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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