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不见华丽的挂毯和繁复的雕刻,也没有金银玉器,只有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扑鼻而来,让人感到宁静和舒适。
门厅中间是一张简单的红木桌案,状如新月,雕刻精美。
桌上仅放一壶茶,两只瓷杯。
没人能从这些陈设看出,这是一个和东胡勾结已久的汉臣。
杨仲就坐在桌前,和以往没什么不同,鹰钩鼻子依然高挺。
只是似乎因为这些日子心神不宁,精神有些疲倦。
在他对面,是一个青年男子,名唤陈伏甲。
陈伏甲面容俊秀,双目黑白分明,耳廓突出,五官匀称,和杨仲有着一样高挺的鹰钩鼻,只是更显几分贵气。
此时的他,并不像外表那样华贵洒脱,言辞格外激烈。
“那贾无忌几乎把周、吴、郑、宇文四家,杀了个干净!”
“即使是稍有亲族关系的人,也被抓进了牢里!”
“今日杀三人,明日抄四族,再下一步,难道不是对朝中我等世家重臣动刀子吗?!”
“老师当真以为皇帝在朝堂上,说既往不咎,就会既往不咎吗?!”
“当真要坐视不理吗?!”
杨仲不紧不慢的品了口茶。
琼州城中如何,他自然是知道的。
皇帝带三千兵马御驾亲征的当晚,岳少谦就将五千兵马,移交给了从大牢里出来的新任执金吾贾无忌。
第二天,有了兵权的贾无忌就开始抄家。
如果只是单纯的抄家,朝中的世家重臣还真不会说什么话。
可贾无忌相当过分。
周贾、吴易、郑柄,以及宇文赞,四家家主,他们的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男女,不分堂表,但凡年龄超过十六以上,连是否有疾在身,全给砍了。
当着整个琼州城百姓的面,斩首示众。
如果只是到这里为止,朝中的世家重臣无不是举着双手双脚赞成。
甚至恨不得亲眼去街上,看到发起叛乱的四家覆灭,彻底灭口,保证不会和他们扯上关系,心里才舒坦。
可贾无忌还抓了好些人,这些人大多和朝中世家重臣沾亲带故,就连杨仲家里,也被抓进去了一个侄子。
名义上说,是被那四家族人供了出来,需要进行进一步调查。
而后直接扔进大狱,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
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直接在暗地里做掉了。
杨仲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起头来:
“贾无忌是孤臣,是陛下的一把刀,一把压制朝中世家重臣的刀。”
“陛下想要任用寒门,安插信得过的自己人,想要制衡朝中各方势力。”
“贾无忌怎么做,都是陛下的意思,等陛下回师,再做处理。”
陈伏甲满不在乎:
“等皇帝回师?老师难道还觉得,皇帝能用三千兵马打下琼州三郡?”
“能拿下一郡就算他昭烈帝在世。”
“要拿下两郡,非光武皇帝天降陨星不可。”
“若是能拿下三郡,大汉千年气运共八斗,昭武一朝独占一石,余下先帝倒欠两斗!”
陈伏甲知道老师是个坚定的投降派,早就和东胡人有接触。
而且以汉室如今的情况,压根没有不投降的理由,能陪着汉室退守琼州城,也就是求名望而已,方便日后晋身。
朝中甚至有不少人,都开始考虑以后出仕东胡后,要走哪一部族的门路往上爬了!
还真等着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不成?收复琼州都费劲!
“伏甲,你是老夫的关门弟子。”
杨仲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波动,语气非常平淡:
“虽然颍川陈氏在南方,并不如北方时显赫,但也是一郡郡望,门生故吏遍布,而你更是其中少有的英才。”
“老夫本来属意你,来当接班人。”
五朝老臣,当朝太师的接班人,对常人来说可望不可即,陈伏甲却没那么在意:
“老师,当今汉室,哪还有接班的必要,大汉未必有老师您活得久!”
“若说是朝中世家门阀的代表,我陈氏一脉倒是当得。”
“伏甲!”
杨仲些许动怒,拍了拍桌面:
“以前没必要,现在有必要了。”
陈伏甲不解:
“就因为皇帝打赢了两场?”
“一地孤城,就算赢了三场、四场又如何?”
“东胡南军十万兵马,更兼有琼州三郡补员供应粮草,即使是拖,也能把大汉拖死!”
杨仲将手中茶水喝完的瓷杯,侧放在桌上。
稍稍用力一推,那瓷杯便直直往前滚去,最后滚出桌面,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杨仲眼神深邃,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调转不了头,只能一直往前,然后粉身碎骨。”
陈伏甲若有所悟,但又不太敢相信:“老师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仲叹了口气,盯着陈伏甲,轻声道:
“岳少保,接到陛下急令,已派遣兵马,驻守琼州三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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