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用节仗撑住身子,保持自己不跪下去。
老师太远,陈氏还在中原,看得见摸得着的节仗,就成了他此时最后的信念。
大汉使节,没有跪别人的说法,只有让别人跪的份儿!
三十八。
三十九。
就在最后一棒子即将落下的时候,陈伏甲手中脱力,节仗从手中掉落,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因为惯性还滚动了一段距离。
陈伏甲就像是疯了一样,一直没有跪地的身躯,忽然整个倒下,整个人趴在地上,吃力的往前扭动几步,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伸出手,抓紧了节仗。
而那行刑的侍卫却没有因此而犹豫半分,重重落下了最后一棒。
陈伏甲只感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渐渐变弱。
直到摸着手上节仗仗身,摸着那竹子那光滑的手感,摸着了牦牛尾的粗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岑扁以袖袍遮眼,像是这样能显得自己有人性一般。
而在他身边与其并坐的东胡将领,却大笑了起来:
“好啊!有苏武之风!哈哈哈哈!”
“兴许那刘雉儿的尸骨,还没有你膝盖一般硬朗!”
“到时候就留着这节仗当拐棍吧!”
岑扁也是跟着赔笑,舔狗之极:
“将军好手段,这可是攻心之计!”
“等到将军斩杀刘雉儿,汉室灭亡,这节仗可不就毫无意义,拿去烧柴都嫌火不够烈,可不就只能拄着当拐吗!”
“呵?攻心之计?攻谁的心?他的心?他是什么?汉使?汉都要没了,犯得着攻他的心?!”
那东胡将领也是毫不遮掩,公然道:
“夷州王,那刘雉儿如今已登岛,只需要你稍加款待,虚与委蛇,将其稳住,挑一处合适的地方,骗其上岸安营扎寨,而后便可交予本将。”
“无人知晓我军已登上琼州,我军在暗,汉军在明,更添有你作为内应相助,轻松便能将其围剿!”
岑扁抹了把汗水,他以为将军只是要以水师追击汉军,没想到想来个大的,直接一锅端?!
不得不说,以有心算无心,还真有可能成。
他不由得更加献媚几分,要是成了,这位将军一跃成为东胡名将,舔上一把绝对不亏!
化成雨倒在地上,因为侍卫的力气都花在了陈伏甲身上,他倒也还能思考。
但越是思考,就觉得越疼,不仅仅是来自身上的疼痛。
岑扁和东胡人勾结,想要暗算偷袭汉军,而陛下却只是想要削岑扁的王爵,必然不会过多提防,如此,大汉危矣!
好在他作为八百御前侍卫里有名字的一员,了解御前大将典褚的武力,有典褚在,多半能护着陛下杀出重围。
可纵然如此,也免不了一场大败啊!
陈伏甲也明白了为何岑扁为何会在今日召见他,原来是皇帝带着船队到了。
他的状态,只能断断续续的听见两人对话,越听越揪心。
但此时的身体情况,由不得他多想,只能在心里希望,那向来机敏的皇帝,能够及时发现岑扁的诡计,不要在夷州过多停留,趁早回航。
即使不能收下夷州的楼船巨舰,凭着收降的海盗,也能试一试抵御普六茹部水师。
“拖下去,关起来!”
“汉军的营地被安排在那边。”
“我们脚下是夷州王早前挖好,用以逃生的地道,能够直通汉军大营的地下!”
“如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汉军大营之中,一把大火,便可将汉军烧得一干二净!”
东胡将领普六茹多罗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带着一丝激动。
还水师封锁琼州?
他这边直接把汉人皇帝给捉了!
就是不知道是捉活的还是捉熟的!
你天下神射又如何?
有猛将护卫又如何?
收降了大海盗又如何?!
一把火下去,跟着一通乱杀,你就是真有六丁六甲护体,也是一个死!
普六茹多罗实在想不出来,会怎么输。
天时,今夜有风,营地一旦起火,风助火势,火会越烧越大。
地利,这是夷州,有夷州王带路,他们熟悉地形,且能通过地道袭营,而且汉军营帐被专门安排在远离海边的地方,根本不能第一时间取水救火。
人和,汉军在明,他们在暗,时至今日,那刘雉儿都不知道东胡人已经上了夷州,更不知道岑扁就等着今天背刺一手,用汉人皇帝当做献给东胡的投名状!
以有心算无心,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普六茹多罗心中已是万分得意。
南军主帅张淮阳?
一个被汉军用地道偷入营中,放火烧了营的败军之将罢了!
而他,虽然只是普六茹部的一员声明不显的将领,却能利用地道,放火烧了汉军,甚至可能一波带走汉人皇帝!
普六茹多罗高举双手,示意将士们钻入地道。
今日之后,他,才是真正的灭汉名将!东胡人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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