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不得不更加谨慎。
他不是不相信大可汗的能耐,东胡将士的战斗力也极为强大,但若是拖延得太久
乞颜宗元看了眼乞颜思烈。
虽说这几天,他都没看出大可汗的异样,但一个七十高龄老头儿,你总不能指望他,还能像年轻时一样生猛吧?
而且早就有传闻,大可汗有疾在身,就算现在表现再如何,时间拖得太久,也必然会有隐患。
就乞颜部族人自己来说,他们更担心大可汗的身体问题。
毕竟乞颜构一死,乞颜部没有继承人,若是大可汗再出问题,在东胡八部之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
“你是被那刘雉儿给吓到了啊!”
乞颜思烈的老脸,上忽然现出一抹笑意。
“那刘雉儿以少敌多,以弱击强,所以才不得不百般用计,引诱张议平率交趾兵马来攻,从而借助天时地利,一战而定交趾。”
“这”
乞颜宗元挠了挠头,他确实是受到了汉帝的影响。
毕竟长山之战,以弱击强,甚至是在南越土著的主场中,还能一战而胜。
更是兵不血刃,一口气俘虏数万交趾兵马,这等用兵之能,着实太过可怕了。
纵然是末代君王,只凭借这一战,也足以名垂青史,为后世兵书战策上的典型范例。
所以乞颜宗元也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有把握击破敌军的情况下,诱敌深入,多路夹击,确实是好办法啊!
“本汗若是再年轻二十岁,也必然会依你之计,正面和那刘雉儿,战上一场。”
乞颜思烈眼皮微微下垂,忽而面上多了几分红润:
“可惜,本汗七十有八,对付一个小辈,何须如此?”
“雉鸡初展羽翼,想要搏击长空,却被老鹰迎头撞上,岂不是太打击自信?”
“哈哈哈——”
“毕竟本汗也不是什么恶人,见着儿孙辈有成,也是颇为欣慰啊!”
乞颜思烈忽而神色一变,严肃道:
“那刘雉儿虽然手握九万兵马,看似兵多将广,实则政令不明,分化明显。”
“军中有南越土著,有刑徒,有汉军,有交趾官军,想要合力一处,并非易事。”
乞颜思烈直接大声下令道:
“兵分三路,本汗继续攻逐溪,围困岳少谦,为主攻。”
“另遣派乞颜金瀚,独领一军,佯攻康海郡郡城。”
“乞颜大显同样独领一军,绕路走湛江港,佯攻徐闻县。”
登时便有两将朗声应道:
“谨遵汗王军令!”
乞颜金瀚与乞颜大显,都是军中宿将,拿着汉军尸骨,打出来的天下闻名之将。
两人自然第一时间,便明白了乞颜思烈的意思。
就是看准了你汉军兵力不足,故意四面出击,令你顾此失彼。
如果那刘雉儿亲率主力援救逐溪,可暂时拖住。
彼时两路佯攻,立即变为主攻,趁机攻略兵力空虚的康海、徐闻两地。
这两处地方,一个是康海郡郡治所在,汉军在高州的屯粮之所。
另一个,则是距离琼州最近的县城,轻易便可危及到琼州。
最后,东胡三路兵马,可再联合从三个方向夹击,打一个漂亮的“中心开花”歼灭战。
如果那刘雉儿,选择分兵救援康海郡和徐闻县,那么就没有足够的兵力,来救援逐溪县。
甚至,分兵救援,是最愚蠢的招数。
大可汗刚才已经说的清清楚楚。
刘雉儿手中,看似有九万兵马,实际上各自成军。
四万汉军,两万南越土著,一万余刑徒军,两万余交趾官军。
这势力派系分别,跟东胡八部一样乱。
无论怎么分兵,都不能保证军中和谐。
那刘雉儿以大汉天子的身份,以及在交趾打下的恐怖战绩,自然能保证,九万兵马在他手中时,一时共进退。
可要是分了兵,让其他将领统军,可就不一定了。
更何况,那刑徒军与交趾官军,说不准还有仇怨。
一个弄不好,便会自乱阵脚,东胡人还没打,他们就自己打起来咯!
退一步来说,哪怕分兵后,依然能够保持军中和谐,共同对敌。
可处处都要顾及,就是处处都顾及不到。
等后续八部望风而动,援军一至,汉军一样得被围攻。
甚至不需要围攻,恐怕只要汉帝分兵后,以少量兵马,来解逐溪之围,大可汗就能直接率兵给他吃掉。
乞颜思烈缓缓勒住马头,招了招手。
千军万马,在令旗的引领下,彷佛感受到了整个战场的压抑和紧张,马蹄声渐缓,开始渐渐减速。
逐溪城外,一片尘烟翻腾。
乌黑色的东胡狼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林木一般耸立。
满目所及,便是乌压压一片人海,包围了整座城池。
奔腾的气势,如洪流一般,久久不散。
若是胆小些的将领,见着如此气势,只怕早就望风而降。
烟尘渐渐消散,天空呈现出深沉的橙红色。
在夕阳的余晖下,一切都变得暗淡不明。
树木和城池的轮廓,都开始模糊,景色逐渐失去了鲜艳的明媚,呈现着一种黯淡的苍凉感。
偶尔有马匹打着响鼻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几只鸟,在通过树枝上忽隐忽现。
一片日薄西山之景。
乞颜思烈目光一凛。
大汉,日薄西山!
“传本汗军令,铸土墙,立堡垒,与谢桥桥头堡连成一片。”
乞颜思烈大喝一声,下意识伸手,往右侧腰间拿着。
却发现那柄陪伴自己征战多年的马刀,早已随张淮阳之死,而遗失。
他闭上眼缓了缓,从背后取下长弓,双臂随之伸展,如同猎鹰展翼那般,仿若振翼千里。
对着逐溪城头的大汉旗帜,就是连发三矢。
乞颜思烈整个身体,跟着弓弦微微颤动。
同时抽出左侧腰间的马刀,扬天高举。
就在马刀高举的那一刹那,三矢皆中。
“汗王威武!!”
“东胡必胜!!”
立时便一片大呼之声,三军士气高昂。
无数乞颜部的将士们气势汹汹,都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战无不胜的大可汗。
弓箭与马刀,征战沙场数十年,那慑人心魄的气场,已经到了顶峰。
甚至那些汉人将士,一时之间,也是心潮澎湃。
几名乞颜部的核心将领,甚至在那背影中,看到了当年的威猛与恣意。
每个人心里都有种莫名自信,只要大可汗还在,那刘雉儿绝无可能突破谢桥,再收复半寸故土!
乞颜思烈收回弓,喘了口气,面上一阵突如其来的红润,但强行隐了下去。
除了乞颜宗元,没有人看出端倪。
他望着城头上的汉军,厉声道:
“本汗是老了,病了,不是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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