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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汉军将士们也受到波及,不少栅栏在地崩之中倒塌,还险些起火。

但都因为丰富的经验,及时止损,没有造成太大慌乱。

而看着不远处宛如人间炼狱的东胡大营,反而更加兴奋。

惨不可怕,就怕比惨。

只要敌人看起来更惨,就显得自己一点都不惨。

皇帝自九幽之中回还,这就是与皇帝一同而来的天地之威!

在汉军将士们看来,无论是东胡大营起火,还是接踵而来的地崩,都是天助大汉!

“杀!”

因而在这地崩结束之后,除却少部分提防大营起火的将士们,按兵不动之外,每个人都杀得更起劲了!

乞颜思烈望着自家,几成废墟的大营,默然无语。

这次攻打汉军大营,他是特意考究过的。

风势是南风,一旦汉军军营起火,相隔只有百步的东胡大营,很大可能被波及。

所以他没有在汉军大营里放火,没能第一时间扩大优势。

正是因为没能第一时间扩大优势,让“死而复生”的刘雉儿能够及时赶回来,从而鼓舞士气,汉军反败为胜。

而更离谱的事情来了。

自家大营居然起了火。

好吧,汉军射的旗帜、蒿草人,都是易燃的引火物,是有可能不小心起火。

但这怎么想,都有点离谱。

而更为离谱的是,就在起火后没多久,就在东胡大军快要突出重围的时候。

地崩了。

这是个什么世道?

老天爷不单单是保佑着大汉,还帮着大汉一起打东胡人!

这是噩梦啊!

乞颜思烈听到四面的惨呼声,忽然一阵茫然无措。

南征北战六十年。

他从未遇见过这种场景。

他能闻到火焰的味道。

那火焰烧灼着皮肤,发出刺鼻又令人作呕的气息。

不只如此,还有惨呼。

是东胡语的惨呼。

还有马,马匹在嘶鸣。

有那么一瞬间,乞颜思烈仿佛看见了,东胡人被那汉军逐出关内。

还有那刘雉儿深入大漠,横扫东胡王庭,火烧圣山狼居胥山,饮马斡难河畔。

他甚至看到了,早已死去的乞颜构。

儿子就站在自己的眼前,阳光开朗。

还伸出了手,想要拉他一把。

乞颜思烈下意识伸出手,突然一个激灵,眼中顿时清明,整个背后已经湿透。

他喉头又是一甜,强提一口气,继续领军,杀出重围。

汉军北营门无人看守,只要能出去,就能逃走!

乞颜思烈何曾如此狼狈逃窜过?

但这时候,他竟是觉得能够安然退走,已经是大胜。

“这”

千难万险之中,部分东胡将士们,杀出了大营。

乞颜宗元护在乞颜思烈身边。

可并非杀出汉军大营,就算逃出生天。

他眼前的场面,前所未有的恐怖。

火舌卷着普六茹部旗帜,热浪蒸腾。

大火吞噬着依稀可辨的土墙、帐篷和木架子。

伴随着势如狂潮的热气,闪烁燃烧的火光,仿佛照亮了整个夜晚。

对于肆虐的大火,普六茹部的将士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力阻挡。

有部分士卒,还在火海之中,毫无头绪地奔跑腾跃。

火舌已经蔓延到了他们的身躯,红褐色的火光笼罩着他们。

扭曲,煽动,疯狂,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在烈火里四处扭动。

战马也一样,肆意向所有方向奔跑,完全失控,只有疯狂的奔驰,唯有撞向东西南北四面而已。

整个东胡大营,已经成为一片欲瘫欲崩的瓦砾,被天地抛弃。

“汗王,汗王”

此时,竟然有一个哨骑冲出了大火。

然而他并没有带来喜悦的消息,找着乞颜思烈,大呼一声:

“普六茹先身死,普六茹部如今”

话还没说完,直接晕厥了过去。

氛围变得沉重起来,弥漫着绝望的味道,无数东胡士卒,顿时心灰意冷。

包括乞颜宗元在内。

乞颜宗元用力夹紧马腹,唯有如此才能撑住身体,双眼之中,已是渗着血泪。

乞颜真杳无音信,乞颜买生死不知。

大军损伤无数,军营起火,火烧百里。

还经历了地崩。

竟然还折了一部汗王。

普六茹先的死,对这些以乞颜部族人为主的东胡将士,其实不怎么重要。

但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糟糕消息,就如拍打在扶疏叶蔓上的暴雨,成了压倒东胡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醒醒。”

乞颜思烈平静的打马上前,推了推乞颜宗元。

“率军走谢桥,依据桥头堡而守。”

大可汗那苍老的手,几乎能看到骨节。

扶在乞颜宗元背上的时候,甚至还一直颤抖着。

但乞颜宗元却冷静了下来,拱手道:

“是!”

而后他强撑着,亲自摇动令旗:

“走谢桥!”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大营被毁,火烧百里,连接土墙的桥头堡,多半也有被波及。

但桥头堡就在南渡江边上,而且并非连接易燃的营帐,火势应该不严重。

依着桥头堡驻守,再休整一二,逐渐收拢溃军,也不算败的太彻底。

桥头堡中的存粮,应该也够撑上一些日子。

毕竟将士们也死了不少,挺省粮食的。

看着乞颜宗元发出的将令,士气已经低落谷底的东胡将士们,脸上渐渐有了些表情。

也是,驻守桥头堡就好了。

可以说,有谢桥,有桥头堡,就立于不败之地。

再怎么,也能将汉军堵在谢桥面前。

汉军渡不过南渡江,就无法北进,不能进一步收复高州。

东胡大军渐渐回到桥头堡,休整起来。

刘恪倒也没急着追。

毕竟汉军将士们虽然士气如虹,但终究还在人类的范畴,精神、体力都有极限。

酣战一夜,基本没有再战的力气了。

不过这一战,已是收获颇丰。

不仅斩将无数,就连那东胡大可汗,估计也已经是风中残烛了。

“诸位大可猜上一猜,乞颜思烈那老狗,还能活上多久?”

刘恪就差开香槟庆祝了,迫切想吃乞颜思烈的席。

除了李景绩在一丝不苟的打扫战场,总结这一仗的胜败关键之外,其余诸将,都在休息着。

偶尔得空,便也笑道:

“至多三月。”

“我猜半月!”

刘恪觉得,这时候要是能开个盘口,估计能挣不少。

他笑吟吟道:

“三日之内。”

“三、三日?”

众将一时间不解,虽说这场大胜,足以让东胡人元气大伤。

但看着乞颜思烈那凶悍无比的样子,多半还能挺一阵子吧?

刘恪指着谢桥的方向,道:

“诸位以为,只是如此,这一仗,便结束了吗?”

巴尼汉不解,道:

“不是吗?”

“虽说这地崩扩大了我军优势,但我军大营也有损伤,没功夫继续追击。”

雷兰包扎着左肩箭伤,也道:

“而且这次地崩影响了不少人家,只怕还得救助灾民。”

狄邯拔出背后三箭流矢,看着同样中箭的雷兰,有些欣慰,同时道:

“莫非陛下还有后手?”

岳少谦席地而坐,笑吟吟道:

“南渡江。”

狄邯愣了愣:

“南渡江?东胡人据谢桥而守,我军确实不好继续进攻。”

“这一仗确实还未结束,谢桥是个麻烦事。”

刘恪瞅见一个水缸,里面盛满了水,走到缸边,伸手往里一压。

而后,水便溢了出来。

“涨、涨水了?”

清点战损的李景绩抽空往这边看了眼,第一时间便明白了过来。

“南渡江涨水?!”

“不错。”

刘恪道:

“如若没有此次地崩,或是诈死没有骗过乞颜思烈,朕本意是在七八月,南渡江涨水之时,与东胡人决战。”

“南渡江宽广,但江水较浅,两岸坑塘较多,这就导致,不便于我军水师往来自如。”

“但七八月涨水之时,我军水师便可尝试驶入。”

众将顿时眼前一亮。

地崩之后,山体崩塌,极有可能堵塞河道,南渡江水位有可能大涨!

现在还没到七八月,却也可能及早涨水。

如此,水师只要夺回港口,便可长驱而入,夺下谢桥!

地震之后,往往伴着大雨。

此时东胡大军,已经冒着雨水,顶着极为低迷的士气,来到谢桥桥头堡中驻扎。

所幸就和乞颜思烈猜想的一样,各处桥头堡并未受到太大损失。

只是一时之间,仍然联系不上普六茹部,还不知道普六茹部,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顾不上他们咯.”

乞颜宗元苦笑一声,难道去和普六茹部比比惨吗?

也是,说不定要是比起来,自家将士们,还会开心一些。

毕竟普六茹部死了个汗王,还被连营大火烧了个正着,又被地崩堵路,妥妥的十不存一。

“河道堵塞?”

就在这时,乞颜宗元接到了哨骑来报。

“地崩之后,河道阻塞,不是很正常嘛?”

乞颜宗元将消息送与乞颜思烈。

乞颜思烈卧在踏上,这时候已经不复战场之勇。

整个人已经像是强弩之末一样,看着格外体虚。

“河道阻塞?!”

一瞬间,乞颜思烈仿佛被击中一样,身子猛地一弓,目光中充满了震惊。

他勉力思考着,瞬间想到了所有可能。

紧接着,便被一股无力感笼罩。

“水水.”

什么水?

乞颜宗元还以为大可汗要喝水了,连忙递过水杯。

可乞颜思烈只是覆手打翻水杯,挣扎着想要下榻,再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候,帐外有人直接闯入:

“汗王,不好了!”

“江面上全是汉军水师!!”

乞颜宗元脑子里一嗡。

仿佛能听到叮当当的悦耳金铃声。

叮铃铃——

南渡江上,甘文禁已经收复了港口,趁着江水水位上升,逆流而上,一路来到谢桥边。

大汉水师悄然现于江面,周围只有江水的低沉潺潺声,和士兵们的低语,交织着肃杀的氛围。

当头的一条楼船巨舰,像是一面铁壁,横栏江上。

船只上挂着大汉旗帜,在小雨之中,却显得熠熠生辉。

宽敞的船舱里,持着兵刃的水师将士们,一字排开,令人心折不已。

噗——

床榻上的乞颜思烈看不到这一幕,但已能预见而后的败局。

整个人顿时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最后甚至滚落在地,倒在了刚刚吐出的那一滩血中。

“汗王!”

“汗王!!!”

乞颜思烈还在挣扎着,辫发、胡须都被鲜血染红。

“粮”

“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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