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依然觉得,大可汗围逐溪不攻,是为了逼汉军救援,围点打援,中心开花。
“大可汗一开始没想过拿下高州,而是在下一盘大棋,包围高州,从而生擒大汉天子。”
“退守谢桥,是为了释放诚意,希望汉军能善待百姓。”
“普六茹部一出兵,连路边的狗都得挨两巴掌。”
“被反攻撤退,只是为了诱敌深入,大可汗在下一盘大棋。”
“只要熬到汉军断粮,咱们直接平推!”
将士们纷纷议论着,依然对大可汗充满了信心。
然而乞颜宗元却告知了他们,普六茹部已经撤走,汉军有粮秣供应,大军必须赶紧突围的消息。
以至于东胡将士们,接到命令时,还是懵的。
“败败了?”
这时候,东胡将士们,开始正视起了事实。
他们真的败了。
顿时,整个桥头堡之中,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乞颜思烈不为所动。
将士们清楚自己败了,不只是大军,乃至自己,都得置死地而后生,整个东胡八部,才有活路。
很快,刘恪就率军死死围住了桥头堡。
这次他亲自领兵调度兵马,趁着东胡将士们士气不振,拿来练练级刷统率。
而且他有信心。
“狄邯领主力,正面黏住,吸引东胡大军。”
“雷兰、巴尼汉,各自领军,从侧翼包抄,袭击东胡大军薄弱之处,让东胡人军心大乱。”
“最后,岳少保领军出击收尾,解决战斗。”
“战术的要点,就在于杀猪。”
“把东胡人,当做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够四处乱窜的野猪一样,肆意杀戮。”
刘恪吩咐着作战计划。
这是杀猪】天命带给他的“土兵法”。
杀猪】是门技术活,也讲究方法、套路。
果党出动了四个兵团、八位将军、由兵团司令策划、军统高手执行,也才是勉强杀猪成功。
一二字杀猪大阵,围猎战术。
办法是土了点,简单朴实,平平无奇,但正适合刘恪那菜鸡的统率,调度大军团也不需要太过复杂的指令。
如果面对的,是初来高州的东胡精锐,肯定没效果。
但现在东胡人已经溃败,士气不振,稍一冲击就容易混乱,而且迫切想要突围。
正是施展的时候。
而且也不是说,土兵法就不管用了。
赵光义每次作战必授阵图,什么地形都能摆出来,那他起码得是个兵法大家吧?
这种情况下,就是土兵法最顶用。
如果打得好,就能打出两面包抄,合围敌军。
让敌人不管是从哪一边,都无法突围。
在军心混乱之中,要么投降,要么被割了脑袋。
见汉军想要包围桥头堡,乞颜思烈与乞颜宗元也不多做等待,直接率兵突围。
两军迅速接战,只是和之前不同,这次东胡大军,很快就陷入了颓势。
乞颜宗元见中军被黏住,两翼有汉军包抄冲击,已是渐渐混乱,满头大汗道:
“汗王,这次并非是那岳少谦或是狄邯居中调度,而是刘雉儿亲自用兵!”
乞颜思烈也有些难受。
准备突围之前,他就充分分析了,汉军的两员领军大将,狄邯与岳少谦,可能做出的战术。
岳少谦长于机变,狄邯则长于以强击弱。
但两人并非没有不足之处。
他为此还和乞颜宗元,特意商讨,专门针对性的布置了一番。
没想到那刘雉儿这次没冲锋陷阵,直接调兵遣将了起来。
而且还看不出是什么路子,和岳少谦、狄邯这种正儿八经的大将相比,完全让人捉摸不透。
颇有种让人无处下手的感觉。
乞颜宗元道了声:
“就像是将咱们当成猪,围猎一样!”
对东胡人而言,围猎就是平日里的娱乐活动。
本以为溃军汇聚在一起,就能从猎物重新变成猎手。
没想到还是给人当猪宰了。
乞颜宗元继续道:
“汗王,将士们大多已经陷入混乱之中,咱们已经拼不过了。”
乞颜思烈皱着眉,眼神变幻不定。
如果是岳少谦或是狄邯领军,按照先前的布置,倒是有可能突围成功。
可现在事发突然,那刘雉儿的杀猪式乱战,确实让他难以施展。
见大可汗都是如此眼神,乞颜宗元有点心虚。
妈的,该不会就这么死在高州了吧?
正不知所措时,东面两个哨骑飞速跑来,乞颜宗元赶紧把头转过去。
那当头的哨骑,还不等停蹄,就慌张的喊道:
“汗王,乞颜金瀚将军到了!!”
乞颜思烈眼中露出几分惊喜之色:
“到了何处?”
“逐溪县城之下!”
乞颜宗元神色大变,卧槽,那小子走错地儿了啊!
谢桥距离逐溪县,还有一段距离。
而且往逐溪县走,依然被南渡江相隔,根本突围不了,得往西走!
乞颜思烈却没动,乞颜宗元见此冷静了一些,忽而想到了什么:
“乞颜金瀚去攻打汉军大营了?!”
乞颜思烈缓缓点头:
“幸好有金瀚在。”
“不过他攻打的,应该不是汉军大营,而是我军先前留下的残营,也就是汉军安置受灾流民的地方。”
乞颜宗元心中大喜,若是如此,当真妙手!
东胡残营与汉军大营相隔百步,但因为地崩、火灾之后,几乎没什么防御。
可以用来安置百姓,却没什么防御。
你刘雉儿不是爱护百姓吗?!
我军直接攻打百姓所在的大营,你该如何是好?
至于名声上不好听,乞颜宗元已经顾不得了,毕竟高州都快丢了!
乞颜思烈毫不犹豫的下令道:
“汉军必然会发兵救援,你率军往西面突围。”
乞颜宗元大大松一口气,往西走,是他们早有准备的。
拼了老命的跑路,一日也可走个一百多里,很快就能脱离汉军的威胁。
乞颜思烈一拉缰绳,往东而去:
“本汗来殿后。”
乞颜宗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汗、汗王?!”
“不必多说,速速率兵突围。”
乞颜思烈骑马越过一处水塘时,水中的颜色,已不再是它原本的清澈。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浓重血腥味。
桥头堡外围,无数倒在地上失去生命的将士,铺满了整个战场。
它们的颜色,已几乎掩盖了大地的本来颜色。
无数受伤的人,在地上蠕动着哀嚎,带着痛苦的神情,令人难以忍受。
那些勉力从地上爬起来的士卒,神色狼狈,身上得伤痛,又让他们很快倒下。
一片乱局,毫无章法。
汉军却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分散在战场上,不断追击着那些仍然能够站起来的东胡人,并在他们身上疯狂砍杀。
无主奔驰的马匹,更是向四处狂奔,在战场上进一步制造着混乱。
“确实是杀猪。”
刘恪给乱局做了个定性,只是这时候他也收到了,大营被乞颜金瀚围攻的消息。
“分兵救援吧。”
刘恪叹了口气,想要进一步扩大战果,是没什么可能了。
那乞颜金瀚确实有点东西。
不过他可不会放过乞颜思烈,就他现在有着弑兄杀弟】加成的130点武力,说什么都得把乞颜思烈给弄死。
而且现在回兵大营,也能将乞颜金瀚所部堵死。
最多也就放走乞颜宗元那一部兵马。
“东走!”
刘恪下令,毫不犹豫的东走。
杀十个东胡人,都比不上一个大汉百姓。
相比起士气如虹,杀得兴起的汉军,乞颜思烈已经无比狼狈。
不但身边亲卫就剩下一千多人,还得时不时提防刘雉儿射冷箭。
真他妈猥琐啊!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那刘雉儿箭术无双,在疾驰的驴车之上,竟然还能够保持力道、准头。
而且汉军一直在对溃散的东胡人,进行单方面屠杀。
现在对乞颜思烈来说,就是找着乞颜金瀚所部。
有大军才有战力,最起码,也能拉更多的汉军将士下水。
乞颜思烈一路往东疾驰,找了处坡地,看了好一会,终于看到大旗。
“南边的营门!”
乞颜思烈提着马刀,策马穿行在道路上,抢先一步杀入乱军之中。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尘烟滚滚,视线模糊。
刘恪也是带着大军,紧赶慢赶追至。
所幸离开之前,就有准备,乞颜金瀚没能攻破大营。
成群结队的汉军,到处追砍,很快便占据上风。
刘恪心中奇怪,为何乞颜思烈还要专门东进,和乞颜金瀚汇合?
就算乞颜金瀚所部的四万兵马,还未败过,士气尚可,汉军也仅有五万之数。
但双方的士气差距,仍旧太过明显,而且汉军正处于一个蜕变的过程之中,战斗力极强。
“怪事,要是那乞颜思烈和乞颜宗元一同,借着乞颜金瀚偷我军大营的机会,往西逃走,说不定还能得一条生路。”
“怎么会往东走?”
刘恪想不明白,这不是自绝生路吗?!
而此时的乞颜思烈,已是头脑昏沉的,杀到了乞颜金瀚身边。
乞颜金瀚看着大可汗,也是一阵懵逼。
不是,我这边几乎是必死之局。
就是特意偷营,为你们制造跑路的机会,让大可汗逃出生天。
可大可汗怎么自投罗网了???
“乞颜宗元已经率部西走脱身,你也早日撤走。”
“若是部众不能留,你必须活下来!”
乞颜思烈气喘嘘嘘。
乞颜金瀚还没反应过来,乞颜思烈就又杀了出去。
“听着,怎么像是遗言呢?”
乞颜思烈双眼血红,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调转马头,又带着亲卫,往南边疯狂杀去。
见有一队汉军挡路,他也没多犹豫,未加思索的一夹马腹,加速朝那队汉军冲去。
马身震动了一下,乞颜思烈稳稳当当,但已有两个汉军士卒被撞飞出去。
甚至还有一个汉军士卒,在交错之中,被砍了脑袋。
风刮在脸上,乞颜思烈只感觉热血沸腾,手上的马刀,再度朝着一个汉军士卒杀去。
“随本汗杀敌!!”
嚓一声响,马刀砍在那小卒后背正中。
乞颜思烈猛地拖刀,借着马力,一刀横贯其背。
那小卒顿时倒地,发出凄厉的叫喊。
乞颜思烈不管不顾,继续冲杀,大败一场之后的压力,好似都在这冲杀之中,逐渐释放而出。
他鼻中已是流出一股血,脑子里一片混沌。
等到乞颜思烈稍微清醒一些的时候,往身后看了眼。
随着他一路冲杀,已经躺下了九个汉军小卒。
身边跟随的亲卫,也是士气一振,紧紧跟着,寸步不离。
“怎么还不死啊??”
刘恪再度弯弓搭箭,他射得都有些累了。
见乞颜思烈又莫名奇妙的,一直带着亲卫,往南走,他只得留下岳少谦扩大战果。
同时带着雷兰、巴尼汉等勇将,以及一万兵马,继续追击。
乞颜思烈抹了把鼻子,一手鲜血,擦在缰绳上,将缰绳都染红了一段。
“走!”
乞颜思烈一声虎吼,不再观望身后,继续带着亲卫,朝着南方,夺路而走。
刘恪也不急,就吊在乞颜思烈后面,慢慢追。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老狗已经是强弩之末,保不齐快要死了。
没必要追的太急,白白丧了将士们性命。
也不知追了多久。
乞颜思烈身边的亲卫,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插有箭矢,就连他本人,肋骨之处也插了一箭。
而刘恪则是在山林面前,停下了。
“乞颜思烈进去了??”
刘恪问着紧跟着乞颜思烈的哨骑。
那哨骑回应道:
“正是。”
刘恪望着山林,皱眉道:
“这片山林,直通高州与琼州交界之处。”
“乞颜思烈没有往西逃窜,反而和乞颜金瀚汇合之后,又往南走。”
“看其身体状况,已经是强弩之末。”
“难道他想死在琼州??!”
雷兰扭转马头,巴尼汉则在他后面,两人一同问道:
“陛下,还要追吗?”
刘恪捏着颌下短须,他有些明白了。
东胡人的传统,是带回战友的尸体之后,能够继承他的一切。
如果乞颜思烈死在了琼州,死在了深山老林里,不见尸不见人
即使东胡八部之后内乱,也很有可能发兵琼州。
哪怕只是派遣密探之流,深入琼州,搜索乞颜思烈的尸身,也会让大汉朝廷极为头疼。
毕竟如果有人能找到乞颜思烈的尸身,就等于在名义上,可以继承东胡大可汗的位置。
刘恪一挥手,望着山林,没有半分怯色:
“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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