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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叛军的头领,都在这里了。”

休屠弼提着一大摞脑袋,来到了石周曷先府中。

石周曷先仍是瞪着眼睛,披盔戴甲,在亲卫的护持下,大马金刀的斜依在榻上。

只是神情之间,显得很是疲惫。

“士仁啊”

石周曷先看了眼在列的脑袋,其中不少熟悉的面孔。

都是汉人,只有少部分的东胡人。

但这也足够说明问题。

能在江陵之中为将,且握有一定兵权的汉人,多少曾经也是受过一定信任,是石周曷部的高层贵族,觉得可以化为己用的。

或是索性就是与东胡贵族,有着姻亲关系的汉人。

饶是如此,还是叛乱了。

而那些少部分的东胡人,问题就更大了。

东胡人都投汉了啊!!

可想而知,那些屡受排挤,不受重用的汉人,或是最下层的那些汉人百姓,心中是个什么想法。

“哎”

石周曷先长叹一声。

预料到城中会因为暴雨、白衣,而有叛乱。

甚至及时作出判断,平定了叛乱,将带头造反的将领,全都拿下了。

可又有什么用呢?

强权威压之下,江陵城中,一时半会儿自然不会再有第二个声音。

就算是隐着的内鬼,多半也不敢轻举妄动,肆意与汉军联络。

可他们心中的想法,不会因此而有半分改变。

难道因为平定了叛乱,就能打败汉军吗?

“休屠弼,你觉得,江陵城能守吗?”

休屠弼从来都是个有话直说的人,也不遮遮掩掩的,开口道:

“没希望。”

“我都说过了,城破之日,就是在场所有人身死之日。”

“叛乱虽然平了,但军中将领有了空缺,想来大人也不敢轻易动用那些汉人将帅。”

“城中兵力捉襟见肘,无法轻易主动出击,苦守着江陵一座孤城,等不来任何一路援军,唯有一死。”

真踏马刺耳啊,开口闭口就是城破身死。

只是石周曷先也不得不承认,结局就是身死。

他脸色铁青,愤恨不已:

“想不到这李景绩用兵,竟然如此诡诈。”

休屠弼带着兵马清剿叛军一晚上,也是有些疲惫,但还是出言道:

“刘雉儿肯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看这情形,江陵城破就在几日之内了,守不住的。”

“大人不想死的话,就跟随末将率军突围,撤往襄阳。”

石周曷先一时间犹豫了。

他确实有在江陵城玉石俱焚,以身殉国战死沙场的打算。

毕竟本来就没几年好活的了。

但现在一看,有点亏啊!

本想着死战不退能拖延几个月,但现在也就几天的事儿。

他死不死在江陵,又有什么区别?

休屠弼见石周曷先有些意动,便再度劝道:

“大人这条命,已经不值钱了。”

石周曷先:.

你明明可以闭嘴的。

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他不惜一命去死守江陵,和立即跑路,江陵城都撑不了几天了。

战死沙场,最多只能满足自己,白白让江陵城中的军将,跟着他送命。

真不如送去襄阳,积蓄力量,再和汉军一战。

屋中沉默着,鲲烛的火光在窗前吹进的一缕凉风中跳了跳。

东方发白。

良久,石周曷先盯着休屠弼的眼睛,道:

“你投靠大汉吧,就以本将作为投名状。”

休屠弼本来和石周曷先互瞪呢,大眼瞪小眼的,眨都不眨一下,相当冲。

但听得这句话,不由得一眨眼,愣了神。

什么鬼,投名状?

难道是试探?

石周曷先身体完全放松,彻底靠在榻上,道:

“既然本将这条命,已经不值钱了,那还得加上江陵。”

“休屠弼,你去献城投降。”

休屠弼缓过神来,二话不说,直接应道:

“也好,末将年纪尚轻,不想跟大人一同殉国。”

石周曷先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垂头不语。

这是他最后的算计了。

休屠弼这个人,怎么说,能力是有的,但着实不会说话。

而且其身份特殊,虽然是东胡人,但并非东胡八部的贵族,而且能力确实不凡。

以那刘雉儿的用人之能,一定能看出休屠弼的作用。

汉军现在就缺这样一个地位特殊的东胡将领。

如果有了休屠弼,甚至让休屠弼斩获一些功绩,带兵打败东胡人,往后平定中原,就会更加简单。

也会有更多立场不坚定,或是一些小部族出身的东胡人,直接来投。

不过石周曷先,也不是特意为大汉送人才。

休屠弼的性格缺点,注定了他处不好人际关系。

不是傲气,纯粹是嘴臭,说话直接,东胡人就这毛病。

而大汉若是重用休屠弼,这个性格缺点,就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军中和同僚处不好,又偏偏因为能力、出身,会得到重用。

那么可想而知,休屠弼遭到打压排挤,很可能会反叛。

就像士仁一样。

石周曷先并不太相信,汉人能用得好东胡将领。

以单个东胡部族的力量,很难对如日中天的大汉,造成威胁。

但如果能从内部制造混乱,那么就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希望这一招能有用。

要是那刘雉儿,不,大汉天子,真能用好休屠弼,解决其性格缺陷,让休屠弼真能在大汉之中,站稳脚跟。

那等到大汉收复旧土,为东胡人,为石周曷部,留下一颗种子,也不错。

不过,他是看不到未来到底如何了。

年事已高,加之大病一场,为了守城心力憔悴,经历这么一遭,已经撑不住了。

临死前把那些反骨崽、墙头草都给宰了,出一口恶气,又留下一个不稳定的休屠弼,已经值得了。

“大人?!”

一边的亲卫连忙上前,想要搀扶,看看石周曷先到底如何了。

却全被休屠弼挡了下来。

休屠弼上去探了探石周曷先的鼻息。

没气儿。

又使劲捏住其鼻翼。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确定道:

“老家伙死了。”

“大人!!”

一众亲卫作势欲哭,悲伤和失落像潮水般涌上来,让人难以承受。

除却对石周曷先死亡的悲痛之外,还有对未来的迷茫与不确定。

江陵城破在即,话语权最大的那个又死了,汉军入城,他们还活得了吗?

“滚下去。”

休屠弼用力将马刀从石周曷先还没凉的尸身手中抽离,这老家伙死了,手居然还握得挺紧。

旋即转过身面向一众亲卫,道:

“大人生前说了什么,不记得了吗?”

“献城投降,这就是遗言。”

“你们跟我一起去见见那李景绩。”

一众亲卫面面相觑。

将军尸骨未寒,你竟然

竟然这么为大家着想。

想来将军在九幽之下,也会感到很欣慰。

城破了大家都活不了,在城破之前投降,不就行咯?

再说了,刚才那就是遗言,有什么问题?

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的,每个人都能证明。

而且出了石周曷先之外,现在手中兵权最大的,就是休屠弼。

谁拳头大,听谁的。

不多时,休屠弼便亲自带着少量亲卫出城,足足走了三十里,来到汉军大营之前请降。

李景绩甚是高兴。

其实夜里雨停了,他还有些担心的,他能看着天象猜出有一场暴雨,却未曾想只持续了短短一阵子。

那么他那狐假虎威,迫降江陵的计策,说不定成不了。

不过现在休屠弼来降,哪怕那石周曷先仍旧打算死守,这江陵城也算是定下了。

就连副将也是颇为惊叹道:

“将军仅凭一场急雨,数件白衣,便惊得休屠弼连夜来降,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应该算是他们赢了吧??

连败三场,退军三十里,但居然能够让敌将拱手来降?

休屠弼已然卸甲,入了营中。

见着为首那个牛鼻子,理直气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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