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姬送了少女一段,她又提出要送她回家,陈雨行则依然完全不敢松口,靛蓝的死神便没有坚持,点点头离开了。
魔法少女的变身与解除变身都随心而动,像是扣动意识中的扳机,少女找了个夜晚十分好找的僻静无人处悄悄从“绛铃”变回“陈雨行”,花了点时间适应晚期绝症患者般的羸弱无力感——源自魔法少女与无魔法少女间那令人绝望的落差——然后坐上公交回家。
她从踏入门洞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心虚,这心虚于上楼的过程中不断高涨,最终在家门口达到了巅峰。小姑娘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从衣兜中掏出钥匙在锁孔前来回比划,却就是不敢开锁,她最终还是收起钥匙转而在门前来回踱步,心里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又怎么也不敢面对老爹的脸,心想能拖一会是一会。
只是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面前的房门却悄然开启了,一个高大黑影背着灯光幽幽望向少女,把陈雨行吓了一跳。
字面意义上的“一跳”,她在哆嗦的同时猛地一个后跳拉开距离,随后才意识到面前的黑影是她老爸,不由得尴尬地笑了几声。
“哈、哈哈……老爹你怎么没声啊?”
“我听到门口有异响,所以行动得谨慎了点。”
陈雨行才刚往回走了一步,就当场瞳孔剧震浑身僵硬,结结巴巴地询问道:
“老、老爹你,你手里怎么有把斧、斧子啊?”
听闻此言,两鬓霜白的男人低头看了看手中这把长柄红刃的消防斧,又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稍显苍老的英俊脸庞上绽开一个意味深长的、露出四颗尖锐利齿的微笑。
“我听到门口有异响,所以拿了个物件来防身。”
“老爹你别这么笑,怪渗人的我害怕……”
“哦?我倒是觉得我就算拿着斧子也不会比夜晚的城市更加危险,陈雨行小姐连夜晚的城市都不害怕,胆敢放学后在外游荡到八点三十五分四十二秒,怎么会害怕我这个毫无威慑力的老头子呢?小姐您可真是说笑了。”
他在说话时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斧柄敲打左手手心,看着陈雨行的颤抖愈发明显,表情越发楚楚可怜,男人却陡然收敛笑容,极其严肃地开口问道:
“雨行,你老实告诉我,你的朋友也是现在才回家吗?”
“什么?不,没有,我,呃,跟小暖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让她在天黑之前就回去了。”
陈雨行知道这话说出来多少有点自爆的意思,但她更清楚老爹绝不可能允许她的任性威胁到别人,乖乖坦白已经是两害相权中较轻的那个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回答的陈烟舟表情稍有缓和,不置可否地慢慢颔首。
“很好,你成功避免了人生中来自老爸的第一次体罚。
“记住,雨行,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人拖进你自己都没有把握的冒险之中,明白吗?这不只是为了保护他们,也是为了保护你,你是个善良又敏感的孩子,如果真有人因为你的举动受到伤害,光是那份愧疚就足够压垮你了,愧疚是世上最为沉重的东西,我不希望你背负它。”
陈烟舟默然片刻。
“这也是我的经验之谈。”
陈雨行当然知道父亲的“经验之谈”从何而来,男人至今仍未原谅没能挽救妻子生命的自己,所以小姑娘的心情也沉重下来,认真地对父亲答应道:
“好的,爸爸,我记住了。”
男人脸上重新露出微笑。
“很好。”
看到父亲的笑容,陈雨行也绽开镜子般的微笑。可还没等这股亲情的暖流从心头爬上眉间,陈烟舟的笑容就越发险恶起来。
“不过,‘善意的谎言’啊……不知道我这孝顺的好女儿,有没有对父亲我也撒一个或几个善意的谎言呢?”
陈雨行登时额冒冷汗,脸上的微笑也变成讪笑,一双浅淡的茶色眼眸左顾右盼,口中“这个”、“那个”,就是不敢正面回答。陈烟舟欣赏了会小姑娘的拙劣表现,最终还是哼笑一声,向后退去让开道路。
“算啦,大姑娘是该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了,进来吧。本以为是不开眼的小贼,没想到是我家的姑娘,可惜啊,我修习多年的武术是派不上用场啦。”
陈雨行脱掉鞋子放进鞋柜,踩着自己的拖鞋转身关上房门反锁,她自知理亏,于是讨好地笑着说道:
“当然派不上用场啦,我怎么不知道老爹你是那种喜欢用斧头劈开别人脑壳的人啊?说起来这斧头到底哪来的?”
“你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至于这把家用消防斧,它在这个家里的时间可比你还长,只不过平时都挂在主卧里,你见不到它而已。”
陈烟舟感慨地摩挲着消防斧的斧柄,跑去盥洗室洗手洗脸的小姑娘却不禁皱起眉头,她疑惑的声音从厕所传出。
“家用……消防斧?这两个词语应该联系到一起吗?”
“当然!万一有火灾什么的怎么办,未雨绸缪,居安思危嘛。从医药箱到灭火器我都有储备,消防斧更是功能多样,既能在火灾无法控制时破窗逃跑,反正咱家才四楼,跳下去的时候只要在楼边减减速就能确保生命无恙,还能开歹徒脑壳,毕竟一寸长一寸强,斧子可比菜刀好用多了。
“正所谓高打低,长打短,这都是武术界历代前辈通过实战总结出来的绝对优势,几千年的智慧精华。你还能比老祖宗更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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