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得紧,雪后的京城里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新春刚过,闹腾了数日的人们都有些乏了,大下午的,街上也没什么人气,尽是些顽童在打雪仗、堆雪人,平日里原本就有些冷清的小狮子胡同口这会儿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小狮子口胡同位于京城的东北角上,地儿不大,也就只有两、三户人家,不过住着的却都是官宦人家,只是官位不算太高,在京城中只不过是寻常官吏而已,京师柴米贵,这几户人家也就用不起太多的下人,人气儿就旺不起来。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些屋顶上的零散雪花,落在脸上倒有些寒的紧,一位身着白袄子、背着个小包裹的书生伸手抹去脸上的雪水,望着小狮子口胡同长出了口气,心里头一阵热乎——总算是到了,虽说晚了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在乎晚那么一点不是吗?这位白衣青年书生就是胤祚苦苦追寻的邬思道。
邬思道,字王露,祖籍绍兴,生于金陵,父母早逝,其父当过一任县令,生前曾为其定下一门亲事——邬思道的表妹金秀姑。金乘风,邬思道的姑父,现任礼部主事,五品小京官,就住在这小狮子口胡同里。
邬思道虽有才华,怎奈家境贫寒,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敢上门接亲,可这次他却不能不来了——传闻他的姑丈打算将女儿嫁给别人了。无论此事真与假,于情于理邬思道都得到京师走上一回,因此尽管考期将至,他也不得不来京师走一趟了。
金家的大门上黑漆斑驳,院墙也是坑坑洼洼,看得出长年没有修缮了。想来也是,一个五品的小京官原本就没什么油水可捞,在京师这么个权贵聚集之地,日子确实不太好过。邬思道在大门口站了一阵,鼓足了勇气,敲响了金家的大门。
半晌之后,门里头传来一阵响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门头晃晃悠悠地拉开了一丝门缝,冒出个头来,问道:“小伙子,你找谁啊?”
“请问这里是金乘风,金大人的宅院吗?晚生邬思道,是……”邬思道沉吟了一下,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晚生是金大人的表侄儿。”
“哦。”老门头点了点头道:“您等等,我这就给您通报去。”
邬思道有些心神不宁地在原地踱了几步,心里头寻思着见到姑姑、姑丈该怎个说话。老门头去后没多久,一个中年妇女就冲了出来,双眼含泪,语带哽咽地问道:“你是小山,你真的是小山吗?”
小山是邬思道的小名,这世界上能知道这个小名的就只剩下姑母这么一家了,邬思道毫不怀疑面前这个中年妇女就是自家的姑姑,深深地拜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红布包儿,解了开来,露出一支凤头钗,语带激动地道:“侄儿见过姑母。”
那支凤头钗正是两家定亲的信物,原本就是金家的祖传之物,这中年妇女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支凤头钗的真伪,顿时抱住邬思道大哭了起来:“小山,小山,你总算来了,可怜你父母走得早,这些年苦了你啊……”
饶是邬思道一向从容淡定,到了这会儿也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两人好一阵抱头痛哭之后,姑母领着邬思道进了房,边走边说道:“你姑父今儿个当值,要晚上才能回,小山这一路辛苦了,先好生歇息一下,等你姑父回来,大家再好好聊聊。”
邬思道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也确实累得慌,虽然很想问问表妹的事情,可这会儿也不好开口,只得跟着那个白发老仆自行到房中安歇,不过心里头却不免有些奇怪——竟然没有看见表妹来打招呼,按理说表哥来了,当表妹的总得出来见上一见,避嫌也不是这么个避法。
天擦黑时分,当值的金乘风总算是回了家。邬思道跟随着白发老仆到了大堂,远远地就看见一身官服未除的金乘风正乐呵呵地坐在大堂上,忙急走几步,上前拜见:“侄儿小山,给姑父见礼了。”
“好、好、好,小山来一趟不容易,就在这多住几天,咱们爷俩也好生亲热、亲热。。”金乘风伸手扶起了邬思道,乐呵呵地道:“来、来、来,先用过膳,一会儿再好好叙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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