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的老女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心里很喜欢眼前唯唯诺诺的丫头,又多了一个不花钱的劳力。“这是老爷活着时候定下的亲事,没有办法的事情,那个时候你们乔家还很风光,而,现在呢?瞅瞅你们乔家,真是风水轮流转……既然送来了,俺也不能违背老爷的意思,这丫头就留在顾家吧,来人,把丫头带下去……”
中午开饭前,男人离开了,他把丫头一个人留在了顾家。
丫头双手捧着饭碗,拘束地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脸,看着旁边一脸严肃的婆婆,她害怕,她想家,她的眼泪汪汪,不敢哭,把头深深垂着,眼睛盯着嘴巴下面的碗,碗里只有一点点米饭,没有一根菜。
“怎么了?晦气!”婆婆把手里筷子重重摔在饭桌上,脸色瞬间凛若冰霜,喉咙的话变得尖利:“一点规矩都没有,没有人说你什么,你这点小岁数,还要让我们看你的脸色吗?那还了得,来人,把丫头带下去……她这是闲的没事干,让她跟着下人一起干活,一起吃饭,不要让俺在饭桌上看见她……”
从此以后,丫头手里有了忙不完的事儿,洗刷马桶,洗衣服,伺候婆婆抽烟……从早上天不亮开始忙到夜晚张灯,还要给两个少爷熨烫衣服,烧洗脚水…………看着母亲在顾家忙碌的小身影小敏伤心哭啼……
林伯母的手放在小敏的额头,嘴里念叨着:“这丫头病了,真的病了,额头摸摸烫手心,瓢老头没吃早饭就出门请郎中去了,怎么还没到?这一些人,给钱少了就磨蹭,这是一条命呀,……俺看丫头病得不轻,老头子,你去日本女人那儿说一声,别让人家挑咱们的理……”
小白瓜和宝儿围在小敏身边呼唤:“敏姐姐起来呀,起来喝鸡蛋粥。”
小敏一点也不想动,她也不习惯被别人伺候,她心里嘱咐着自己,快点起来,不能让大家着急。她的手试着寻找不热的炕沿,刺激一下发热的身体,一碰到那丝凉,就像烧红的铁钉碰到了冰碴,一股冷气袭击了身上的每个毛孔,她打了一个寒颤。
用手扶着炕艰难地坐起来,颤栗着手抓起宝儿递到嘴边的碗,把那点稀溜溜的汤“咕嘟咕嘟”灌进了肚子里。
抬起手背擦擦嘴角,她想对林伯母说句感谢的话,张张嘴没发出声音,她实在坐不住,她只想用被子把自己的小身体抱起来,像茧一样,即使那样她也冷。
郎中来了,他把药箱放在桌子上,撩起长袍衣襟,把他的身体塞进了炕边的椅子里,抓起小敏细瘦的胳膊诊脉,他一会儿皱皱眉头,一会儿啧啧嘴角,一会儿捋捋下巴颏上一缕灰白的胡须。
小白瓜和宝儿躲在门口外面扒着门框往屋里探头探脑,小脸上挂着担心。聪明的宝儿从郎中脸上看到了不好的征兆,他哭着窜出了屋子,直奔剃头铺子。看着宝儿哭着从院子里跑出来,瓢爷心里一颤,他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了烟斗。他觉得对不起大当家的赵山楮的嘱咐,没照顾好顾家三丫头,他惭愧。
站在郎中一旁的林伯满脸紧张,不错眼珠子瞅着郎中脸上的表情变化。
好一会儿,郎中歪着头盯着林伯,不紧不慢地问:“这丫头病了几天了?”
“三天,不,今天她整整躺了五天了。”林伯向前伸出一个巴掌。
郎中摇头晃脑,道:“不像呀,这孩子的脉象很虚弱。”
林伯往前凑凑身子,嘴角哆嗦了一下:“您说,这丫头会好起来吗?”
郎中没有理睬林伯,他欠欠腰,身体前穹,伸出手扒开小敏的嘴巴,看了看小敏的舌头,然后他退了半步,煞有介事地说:“这丫头得了中伤寒,看状况,她不是病了一天两天了,至少十天以上了,这小小丫头,很能忍受……我先给开个方子,先吃两副药看看,看看能不能退了烧,只要退了烧就没有大碍。要不,就会有麻烦。”
吃了郎中的一副药,小敏烧没有退,即使不退烧,林伯母也让小白瓜帮她给小敏往嘴里灌药,苦苦的药汤子进了空空的胃里很是难受,小敏想不喝,想吐,耳边林伯母的声音里带着泪:“咽下去,丫头,咽下去就好了。给你一块冰糖,冰糖是甜的……”林伯母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冰糖塞进了小敏的嘴里。
小敏喉咙里念叨着碎言碎语,又昏沉沉地睡着了。
天黑了,煤油灯的火苗在墙上跳跃。林伯母在小敏的头顶伤心念叨着:“给她灌下两副药了,怎么还不见起色呀?嘴里还胡言乱语,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老头子,烧几张纸吧,折一根桃树枝抽抽邪气……”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两副药都吃下了,明天包好!”林伯两个字“包好”,说得那样响亮,他心里也没数,眼瞅着丫头躺了半个多月了,郎中来过了几个,他们都摇摇头叹口气,不情愿、又怕失去赚钱的机会,敷衍了事地开了几服药。
“丫头可能不行了,前几天还能喝口稀得,这三天什么也不吃,嘴里喊着娘,俺这心呀,凄凉凄凉的。应该把她的家人找来,来看看丫头,不能让她就这么孤零零走了。可怜的丫头呀,到咱们这儿没过一天好日子,这是怎么说的呢?”
“你这个瞎老太婆,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哭哭啼啼,那个瓢老头说再观察几天,他就去坊子矿区……听说丫头的家是那儿的,这事儿不要告诉任何人,听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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