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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嗯”了一声,她的脚步紧紧跟着梅三姑,就怕跟丢了。

老太太的房子在几棵梨树之间,这个季节梨树只剩下了乱枝纵横,搭在矮矮的院墙上;梨树和院墙旁边堆积着一摞劈柴,像是梨树的枝条,还有几捆玉米秸,上面落满了雪。

院墙不高,两片篱笆门半敞着,院里有水井,有树,有烟囱,与乡下民宅没有多大区别。高高的烟囱上冒着一缕缕烟,在纷纷扬扬的雪中穿梭,好像水在雾气腾腾里蜿蜒;院井里没有多少雪,扫过了,留着扫帚印,只剩下刚刚飘下来的、薄薄的一层;院子里的一颗石榴树上挂着几块抹布,抹布结了冰,看着硬邦邦的,几根枯枝左右摇晃,抖落几片雪;墙角竖着一把竹子扫帚,每根竹条上包裹着冰,亮晶晶的。

三间正屋,东西两间各有一扇窗户,窗棂上的纸已经泛黑,在风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中间屋子有两个锅灶,西锅灶前坐着一个弓着背的老人,锅底里的火苗舔着乌黑的灶火口,照在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听到脚步声,老人把掉落在灶外的几根树枝往锅底里推了推,扭着脖子往院门口瞧,她的一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另一只眼睛使劲瞪着,她看到了她的儿媳妇怀里抱着一个呀呀学语的婴儿,身边走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白茫茫的天色照在女孩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含着笑靥的脸颊透着俊秀。

老人的上身往前抻了抻,松开拉着风箱的手,把挡在眼角的几缕散发抿到耳后去,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神,声音里带着惊诧:“世军的娘,你,你带着谁呀,这是谁家的两个孩子?”

“婆婆,这是老大的朋友巴爷家两个孩子,让他们到您这儿歇息歇息,走了半天路,雪大、风大、路滑,走不动了。”梅三姑对她婆婆说着,垂下眼帘看着小敏,压低声音:“老太太说她呀,必须自己做饭,霸王墓才有点人气和烟火……这个小院是仿照河北老家老屋建的,她喜欢每天烧大炕,屋里很暖和。”

老人扶着锅台颤巍巍站起身,昏花的、皱巴巴的眼睛躲在她灰白的眉毛下面,一会儿看看小九儿,一会儿打量着小敏,她心里很是欢喜,嘴里喃喃着:“不知多久山下没上来人了,今儿俺屋里可有了人气……丫头快进屋。”

梅三姑抱着小九儿跨进了烟熏火燎的屋子,东西间的两扇窗户紧紧关着,柴火的烟在三间小屋里拥挤着,呛得人喘不动气。很少一点烟顺着门口流出来,从小敏的身边挤过,飞到了院子里,空气里弥漫着柴草烧焦的味道。

小敏向前迈了一步,靠近屋门槛,深深弓腰,头低垂到胸前行见面礼:“您好。”

“嗨,不必拘礼,不必拘礼”老太太嘴里念叨着,木然地站了一会儿,回头看着她的儿媳妇,把一只手放在耳边,意思问这丫头说什么呢?

“婆婆,丫头她问您好。”梅三姑稍微斜着肩膀,眼睛看着老人的脸,撩着嗓子:“丫头准备去八里庄,路经咱们这边。”

“去八里庄?!”老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重复着这几个字,似乎她对这几个字很熟悉,耷拉着的眼角使劲往上睁睁,“是去老二住的那个庄子吗?”

梅三姑点点头。

老人扭过脸去看着她的儿媳妇,悄悄问:“这丫头和谁去八里庄

呀?他们坐马车来的吗?俺能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去?好久没看到俺二小子了。”

“婆婆,近两年鬼子盘查的紧,怕您路上出事,如果鬼子抓了您,用您要挟我们,您说我们该怎么做?您的两个儿子会不顾一切找小鬼子拼命。婆婆呀,为了大家都好,请您老多担待。”

“鬼子认识俺是谁?是不是你们两口子多虑了。从河北跟着你们到了山东,本指望安安稳稳过日子,没成想,躲到了墓地里,这是什么日子?……”老人抽泣了一下,把身体转到墙角去,抓起衣襟柔柔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老人的动作让小敏心酸,听巴爷说青峰镇离着八里庄只有五六十里路,天气好,路上顺利,一天就到了,这么近,三年多老人都没有踏出霸王墓半步,无法与她的二儿子相见。

过了一会儿,老人觉得守着外人絮叨她大儿子的不是,心里有点不得劲,她看着小敏,尴尬地笑笑:“瞧瞧俺这个老东西,都忘了有客人来,让小丫头笑话啦,丫头,别站在院里,天冷,瞅瞅你的小脸都冻红了,进来吧,进屋里来……”她的一双小脚往西间门前挪了一步,一只手撩起门帘,一只手扶着门框,扭脸看着小敏招呼说:“来,丫头,进屋,炕上暖和……”

老人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高大硬朗,有点驼背,她故意挺着前胸,站得很直溜。

西间屋子里摆放着简单的家具,一个靠窗户的大炕,炕西头是一个木柜子,占了炕的三分之一。炕对面北墙根有两把椅子,椅子中间有一个四方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一张老头的画像,画像前面有一个香炉,空气里残存着清幽的焚香味道。靠着西墙根是一张四条腿的桌子,一条腿用一摞砖支撑着,桌子上有一个针线笸箩,笸箩里放着一摞纳好的鞋垫子,几乎都是男人脚那么大的,每一双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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