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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秉云不喜欢李氏,很少正眼瞅她,不是因为她出身平民家庭,而是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心术不正,又极端自私,一切以她自己为中心,为了满足个人利益不择手段。

海秉云对许洪涛媳妇万瑞姝很满意,万瑞姝不仅秀外慧中、通情达理、身怀百般武艺,并且养育了三个优秀的孩子。

堂屋地上铺着一张红色的毡子,八仙桌上堆放着一包包大洋,许连瑜见钱眼开,众目睽睽之下从他父母身后跳出来,嬉皮涎脸“噗通”跪在地上,刚要喊一些吉利的话,被许老太太拦住了,笑着责怪道:“连瑜呀,大家都看着你呢,你快回到你父母身后站着,祖母知道你喜欢大洋,不能不顾及礼数,过后,你到祖母房间里来,祖母单独给你讲讲……”在正月里,许老太太不会发火,她话里意思是暗示许连瑜,她额外给他准备了红包。

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知道老人心里最疼爱许连瑜,却没有一个人嫉妒,已经习以为常。

许婉婷在许家这些孩子之中岁数最小,她也要接受许连成他们的跪拜,看着比她岁数还大的侄子和侄女向她磕头,她有点难为情,总会从座椅上站起来,冲到跪着的连姣身边,嘟着小嘴,晃着一双小手,“以后咱们许家不兴这个,否则俺不跟你们玩了。”她的话逗乐了在场的所有人。

此时看着安安静静的许家堂屋,海秉云哑然失笑。

正在这时,门洞子里传来了冥爷尖声吆喝:“赵妈,孟家来人了。”

海秉云急忙走到太师椅子旁坐下去,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坠着烟荷包的烟杆,从烟荷包里捏出一簇烟叶塞进烟锅里,用两片嘴唇含着烟杆嘴,又从衣袋里摸索出火石和火镰,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火石,用右手捏着火镰,两样饰物反复摩擦,擦出一团小火花,把那点火花送到烟锅上,嘬嘬腮帮子,烟锅里冒出一缕青烟。

院门口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海秉云迟疑了一下,把烟杆从嘴里抽出来,工工整整放在身旁的八仙桌上。

一个帅气的青年踏进了许家院子,他中高身材,面目清秀俊朗。黑亮偏分的短发,一绺微卷的刘海遮住一面额头,风流蕴藉;不浓不淡的剑眉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如一汪清泉星光熠熠;不高不矮的鼻梁,鼻头如悬胆,透露着诚实醇厚;不薄不厚的唇角,像一只小船,微微勾起一抹笑,增添了一份成熟与稳重。

他身穿崭新的灰白色长袍,干净、利落、清新,内衬蓝色衬衣,衬托着他洁白的肤色。长袍衣襟随风摇曳,露出一条青色长裤,白色棉袜,一双黑色皮鞋,油光铮亮。

他脖子上搭着一条蓝色和白色格子的羊毛围脖,围脖一头搭在后背上,一头搭在胸前。

青年文质斌斌,全身上下漾溢着锦瑟年华,散发着冬天的暖意。

走在青年旁边的是媒婆,她右手里托着一个锡做的水烟袋,左胳膊肘上挂着一个小包裹。坑坑洼洼一张鞋拔子脸,浓妆艳抹,褶褶皱皱的眼皮盖着一双小眼睛,炭棒画出的眉毛,像一对弯曲着脊背的黑蛇,翘首摆尾,一根鲜艳的抹额金箍着光秃秃的额头,一个高高的鹰钩鼻子,鼻骨如驼峰一样凸起,透着一副凶相。

她上身一件斜襟花棉袄,盖住两条罗圈腿,一条花色棉裤,缠着裤腿,外罩着一条棉布裙,裙上满是坐出来的折纹;一双红色绣花鞋包裹着一双大于四寸的脚丫。这个女人是赵庄村的程四娘,专门为人牵媒拉线,或者两家互相有意结为亲家,请她从中做媒,看着是多此一举,其实是延续了一个古老的风俗,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

堂屋门口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海秉云坐着没有动,一双精明的眼睛早已经穿过了玻璃窗户,把院里一老一少,一行一动、一抿一笑尽收眼底。

他垂下双手捏起长袍两侧衣襟,往前一甩,长长的衣襟周正地垂在膝盖以下,然后他把桌上端放的长烟杆攥在右手里,送到嘴边嘬了一口,烟锅里升起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一缕缕云烟在堂屋大厅里弥漫。

赵妈手里提着热水壶从堂屋后门踏进了前堂,她径直走近八仙桌,沏了一壶茶,把茶水倒进茶碗里,放在海秉云面前一碗,其它的放在大厅两边的茶几上,做好这一切,她退着小脚走到屋门口,把脸转向屋门口外面,双手重叠扣在腹部,迎着孟家来人深深弓腰,与走在前面的媒婆打招呼:“程家四娘,您一向可好,快请进,舅老爷正在堂上等着您呢。”

海秉云斜愣了堂屋门口一眼,危襟正坐没有搭话。

“吆,你是俺赵庄的媳妇,好久不见,你好,你好,孟家老爷和二太太拜托俺跑一趟腿,瞅瞅,瞅瞅,这天气不错,日子也不错,就是这路啊不好走。”程四娘眯缝着一双小眼睛瞥着半空,把水烟袋的吸管塞进嘴里含着,一只手提着裙摆踏过了许家堂屋门槛,一抬头,她满眼惊愕,贪婪的眼珠子在屋里四处游走,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花缭乱,屋里阳光充足,摆设华贵,梁柱与隔断墙都是厚实的红木,红木上刷着透亮的油漆,每扇窗户都是彩色的玻璃,五彩斑斓的光撒满屋里每个角落,屋里的家具玲珑精致,金碧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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