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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王府用膳进食都有规矩,身为临王世子的林江年,待遇自然也与众不同。

王府内的厨子都是从天下各处请来的名厨,厨艺自然没的说,不仅如此,王府内每日山珍海味,花样不断。

但吃多了,也就那样!

对林江年而言,并没有太大吸引力。

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饭香气息弥漫。林江年看了看饭菜,又抬眸看了一眼桌旁。

纸鸢静静立于一旁,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像。

“过来坐!”

林江年冲着她招招手。

纸鸢抬眸,又低下:“奴婢不能。”

府上的丫鬟,自然不能僭越与主子同坐而食。

纸鸢在临王府内虽说地位极高,但并忘记自己的身份。

“本世子说你能你就能,哪有那么多破规矩!”

林江年可没管那么多,摆手:“过来坐!”

纸鸢抬眸看了林江年一眼,还是没动。

“怎么?要本世子亲自请你吗?”

见状,林江年作势要起身请她。

纸鸢眼眸微跳,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沉默了一会,这才有些不自然的靠近。

又犹豫沉默了片刻,方才在一旁桌前坐下。

动作很轻,姿态优雅,端正笔直的坐着,一动不动。

……像是极为不情愿那般。

“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放松点,不必紧张。”

林江年又瞥了她一眼,轻轻摇头开口。

房间内的其他下人已被他遣散下去。眼下房间里,只剩下林江年和纸鸢。

纸鸢神色依旧如常,瞧不出半分情绪来。

紧张?

波澜不惊的神色,略低垂眼眸,似有些疑惑涌现。

……殿下想做什么?

“你不是还没吃饭吗?”

林江年又看了她一眼“吃点?”

纸鸢没动。

“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林江年最后瞥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

爱吃不吃。

今天的目的也不是请她吃饭。

林江年自顾自开始用膳。

来王府的这段时间,这府上的饭菜也吃了不少,虽说味道不错,但终究还是不合林江年胃口。

没有那种特别的欲望。

林江年暗自叹了口气,他这算不算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对于这个年代绝大部分普通老百姓来说,能填饱肚子已经算是很幸福了。

大宁王朝建国百年,如今正是王朝鼎盛时期。临州境内,这十几年来在林恒重的治理下倒也蒸蒸日上,经济繁荣。

但这天底下依旧还不知有多少饿着肚子的百姓,一日三餐没得着落,流民乞丐依旧数不尽数。

对绝大部分百姓而言,能填饱肚子便已经算得上是盛世,哪还有挑剔的资格?

如今身为临王世子的林江年锦衣玉食,不用为生存奔波,已算得上是人生巅峰了!再挑这饭菜不合胃口,是不是多少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想到这,林江年轻微叹了口气。

吃饱喝足,抬眸,却见坐在桌旁的纸鸢依旧一动不动。

摆在她桌前的碗筷饭菜,没有动过。

“你不饿吗?”

林江年见她如此神情,嗤笑:“还是说,让你跟本世子吃顿饭……委屈你了?”

纸鸢低头:“奴婢不敢。”

“那又是为何?”

林江年反问。

纸鸢还是没说话。

不过,吃饱喝足后的林江年,此时倒是有了闲工夫,目光玩味的打量着眼前的纸鸢。

清冷的脸庞,高傲的气质。哪怕身为侍女,都难以掩饰她似乎与生俱来的那股清高。

她微微低着头,目光注视着面前,不知想着什么。

沉默。

终于,林江年摇了摇头,开口:“你还真不是一个合格的侍女。”

纸鸢微微一怔,抬眸,眼眸中有疑惑闪过。

“身为本世子的侍女,你不听话就算了……”

林江年略有些遗憾:“还没有半分该对本世子应有的谄媚和讨好。”

纸鸢:“……”

“你看看府上其他那些丫鬟侍女?哪個见了本世子不得毕恭毕敬,小心伺候,生怕惹恼了本世子不高兴?”

林江年瞥她:“再看看你……这像话吗?”

“……”

正常的侍女丫鬟,见到自家主子哪有不害怕恭敬的?

这年头的侍女丫鬟可不值钱,作为主子的私有财产,是可以随意处置的。惹主子不开心了,运气好点的挨打受罚,运气不好的直接活活打死丢出去喂狼。

整个临王府的侍女几乎都对林江年毕恭毕敬,哪怕是脑筋缺根筋的小竹,在面对林江年也异常的畏惧。

她都清楚,得罪了世子殿下下场会很惨。

但偏偏眼前的纸鸢,是个例外!

听到林江年的话后,她似乎愣了下。抬眸对视上林江年的眼神,片刻后,又低下了头。

半响后,方才轻声开口:“奴婢……与她们不同。”

“有何不同?”林江年追问。

纸鸢又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平静道:“王爷让奴婢好好照看殿下,以免殿下再惹事生非……”

“若殿下希望奴婢像府上其他侍女那般对殿下言听计从……奴婢办不到。”

平静而又轻柔的话语。

办不到。

瞧瞧,这是一个侍女该说出口的话吗?

林江年扬眉:“你很讨厌本世子吗?”

纸鸢低眸:“奴婢不敢!”

“不敢?……这么说来,你果真很讨厌本世子?”

林江年眯眼看她:“但因本世子的身份,不敢表露?”

纸鸢沉默,没说话。

这是……承认了?

“你真的讨厌本世子?”

林江年盯着她的眼眸,追问。

纸鸢平静道:“奴婢只是殿下的侍女,没有这种想法。”

“当真没有?”

纸鸢微微抬眸,目光清澈而又平静,没有半分情绪。

“既然不讨厌,为何不愿与本世子一起用膳?”

林江年又突然问道。

纸鸢眼眸眨了眨,再度垂落:“奴婢不能与殿下同食!”

“谁说的?”

纸鸢道:“王府的规矩……”

“这王府的规矩,是谁定的?”林江年继续追问。

纸鸢一怔。

谁定的?

下人不能与主人同食,这是自古就有的规矩。尊卑有序,至于谁定的规矩,这……

见她犹豫,林江年就知道她答不上来,当即一挥手。

“说不上来是吧?”

“本世子是这王府未来的主人,本世子说的规矩才是规矩……”

“今天这顿饭,本世子就硬要你陪……你答应不答应?”

“……”

面对林江年那故意找茬的神情和语气,纸鸢依旧还是沉默。

许久后,她才又抬起头,静静注视着林江年。

目光依旧波澜不惊。

“既然殿下要求,那奴婢……自然照做。”

“……”

夏日的阳光穿透稀疏的树叶,投落在青石板上细碎的影子。

王府,后院花园。

林江年漫步院中,略有些惬意的扫视着王府花园内的景色。直到不久之后,缓步出现在日月潭边,眺望着波澜壮阔的湖面。

他的身旁,伫立着一袭白衣的纸鸢。

撑着一把荷花伞,亦步亦趋的跟在林江年身旁,替殿下遮阳。

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时不时目光落在身旁林江年身上,眼眸中会多几分疑惑和异色。

但更多的,依旧还是沉默。

“本世子听说,这日月潭底葬身着许多的高手,是吗?”

林江年眺望着前方平静湖面,突然回头看向身旁的纸鸢。

纸鸢似乎正低头思索着什么,冷不丁林江年突然开口,微微吓了她一跳。

对视上林江年的眼眸,又很快转移开,望了一眼平静的湖面,微微点头。

“曾有不少高手试图闯入如意楼,无一例外,都折在了这里!”

林江年似乎有点感兴趣:“那死在这里最厉害的高手,是谁?有多厉害?”

纸鸢默然道:“十年前,剑道有位天才高手想进如意楼内窥探一二,被王爷拒绝。恼羞之下,愤而想强闯入,被王爷出手阻拦,命丧于此……”

“那人,二品天玄境!”

林江年眼皮一跳。

二品天玄?

这等高手都陨落在此?

不过联想起红衣女子提起,林恒重的武功至少是当世一品,甚至是宗师……就又合情合理了。

“二品天玄……”

林江年思索片刻,又瞥了眼她:“那你呢?”

“你如今又是何境界?”

纸鸢沉默。

“怎么?不能说么?”

纸鸢轻声道:“奴婢的武功只是是用于自保,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林江年眯眼,他知晓纸鸢会武功,并且武功应当不弱。但眼下听她遮遮掩掩,怎么感觉……似乎并不厉害?

林江年突然想起,先前在如意楼内得知李老是纸鸢的师傅时曾提起过,纸鸢习武不过几年。

如此想来,她的武功应当不会太高吧?

依红衣女子所言,寻常之人努力习武几年,能有七品已算是天赋相当不错了。

武学境界品级之间,差距并不小。

那么……

“武学嘛,每个人天赋都不同,这不能强求……”

林江年反倒更好奇了,打量着眼前的纸鸢:“你是本世子的侍女,难道还没资格知晓你的武功实力?”

纸鸢低眸道:“殿下自然有。”

“那为何不说?”

“……”

纸鸢沉默犹豫了下:“殿下当真想知道?”

“那是自然,你说吧!”

林江年摆手:“放心,本世子又不需要你的保护,自然也不会嫌弃你……”

纸鸢沉默了下,方才轻轻开口:“问道。”

林江年脸上刚浮现的笑容,随之一僵。

问道境?

三品问道?

???

……

四周寂静,微风吹拂。

林江年沉默了许久,愕然的盯着眼前的纸鸢。

她那清澈明亮的眼眸中,似说着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情。

然而,却直接把林江年干沉默了!

直到片刻后,脸上那愕然神色依旧没有消退。

他知道纸鸢的武功不弱,但如何都没想到,身边这个柔柔弱弱的侍女,竟会是三品高手?!

就在刚才某一刻,林江年还想着会不会哪一天武功能超越纸鸢,到时候轻易将她拿捏……

眼下,彻底梦碎了!

见殿下沉默许久,纸鸢抬头看了一眼,又低眸道:“奴婢早说了……”

“殿下硬要问。”

“……”

林江年揉了揉脸,这么说来还是他自找的?纸鸢刚才不想说,是怕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是不是还得感谢她?

纸鸢也没说话,她似乎永远这般喜欢沉默,无言。

“你师傅呢?”

直到沉默许久后,林江年才恢复过来,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如意楼,突然道:“李老他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来,想必应当来历不俗吧?”

纸鸢顺着林江年的视线同样看去,轻轻点头:“师傅虽不会武功,但通晓天下武学精髓,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大家!”

“你可知李老的来历?”林江年扭头看向她。

纸鸢怔了下,轻轻摇头:“不知。”

“他没跟你提起过?”

纸鸢点点头:“师傅从未提及过。”

林江年有些意外,静静望着不远处的如意楼。连纸鸢都不清楚李老的来历,这位李老……究竟是何方神圣?

沉默许久,终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还有……”

林江年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纸鸢。

一袭白衣,精致的脸庞,清澈的眼眸,撑着那把荷花伞,站在林江年身旁。

如此之近的距离,林江年甚至能嗅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纸鸢微微抬眸,见殿下突然转过身,略有些疑惑,对视上他的目光。

林江年似不经意的问起:“你听说过,玄阳图吗?”

纸鸢脸上的表情似乎一怔:“玄阳图?”

“殿下……从何听说的玄阳图?”

“如意楼内。”

林江年早准备好了说辞:“本世子在如意楼内翻阅武学秘籍时,无意间翻到有关玄阳图的消息……听说,玄阳心法与玄阳图有关系,是吗?”

纸鸢沉默片刻,点头:“玄阳心法,算是玄阳图其中的一部分。”

“你知道?”

“奴婢略有所耳闻。”

林江年很快眯起眼睛,看她:“那你可知,玄阳图在哪?”

“奴婢不知。”

谁料,纸鸢轻轻摇头。

“你也不知道?”

林江年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意有所指道:“这玄阳心法是我林家的家传心法,如此说来,那这玄阳图想必应该在我爹手上吧?”

纸鸢默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何意?”

“奴婢并未见过玄阳图,也并不知晓它的下落。至于它是否在王爷手上,奴婢也并不清楚。”

林江年注视着她:“我爹没有告诉过你?”

纸鸢轻轻摇头:“王爷并未告诉奴婢有关玄阳图的下落。”

“真没有?”

林江年盯着她的眼眸,想看她是否在撒谎。

纸鸢却始终淡然:“若王爷将玄阳图交给奴婢,奴婢自然不会隐瞒殿下……这玄阳图,奴婢的确不知。”

“殿下若想知道这玄阳图的下落,等王爷回府后,可以去问问王爷,便会知晓!”

“……”

林江年紧皱眉头。

连纸鸢都不知道玄阳图的下落,如此说来,唯一的线索只剩下了……林恒重?

林江年心头一沉。

“我爹何时回来?”

纸鸢轻声道:“王爷如今已到中州京城,想必用不了一个月,就能赶回来。”

“我知道了。”

林江年心情略有些沉重复杂,摆摆手:“行了,本世子还有些事,先走了!”

“……”

纸鸢依旧立于湖边原地,撑着那把荷花伞,一袭白衣长裙随风飘舞。

她静静注视着殿下离去的背影,美眸依旧波澜不惊,但神情却似微有了些许变化。

殿下……今天似乎有点奇怪!

察觉到什么,纸鸢轻嗅了嗅鼻息。

隐约间,她似乎从殿下身上嗅闻到了一股酒香气息。

很淡,但却的确有。

纸鸢依旧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来人。”

不远处,一名侍女小心上前靠近。

“让小竹来见我。”

纸鸢目光清冷,淡淡开口。

“是。”

“……”

另一边,在离开日月潭之后,林江年并没有返回房间,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处小院。

“殿下。”

林江年刚踏入院子,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院中正站着一道身影,已经等候多时。

正是林空!

林江年目光落在林空身上,淡淡道:“如何了?”

林空低着头,脸色略有些沧桑,少了几分年轻气息,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苍老。

他低着头,沉声道:“殿下让属下去查的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

“不出殿下所料,李乾林在临江城内,果然暗中跟不少人有过往来联系……”

林空缓缓说起他所查到的消息。

“这一次李乾林出现在临江城,的确是冲着王府来的。至于目的暂且不明,而他背后的人不出所料……应当是朝中那位三皇子……”

“李乾林此次在临江城内所图谋的目的不明,但应当与王府的阴谋有关……先前纸鸢小姐让属下不要打草惊蛇,待到合适时再将李乾林以及背后的人一网打尽!”

“……”

林江年静静听完,眯起眼睛:“这么说来,上次刺杀本世子的,也是三皇子的人?”

林空摇头,“不一定!”

“王爷在京中树敌不少,不少人对王爷恨之入骨,不排除他们会将报复目标放在殿下身上……”

“所以……”

林江年目光玩味:“至今为止,还没查到上次刺杀本世子的凶手?”

破庙遇袭一事已经过去有段时间,王府一直暗中调查此事,但似乎还没有查到幕后之人。

“对方此次有备而来,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来……王府顺藤摸瓜,但却并没有查到太多有用的东西!”

“不过,最有嫌疑刺杀殿下的只有两个人……”

“哪两人?”林江年抬眸。

“京中的那位三皇子,以及……”

林空深呼吸一口气:“北方许州的那位许王!”

“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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