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竟不欲往?!”
在夏侯惠声称不去徐州弄险偷袭后,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李长史,而是方才将自己置身事外的乐良。
因为,他想去啊!
在军中任职多年的他,知道军中士卒尤其反感一位突如其来的将主。
哪怕他先前在虎豹骑中任职,也无法抵消这种抵触。
故而,为了日后能将淮南骑兵曲如臂使指,他无比希望能有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让麾下骑卒能认可他这位不是从副职转正的的空降骑督。
如此,他怎么不对夏侯惠放弃前往徐州袭击之举无比焦灼呢?
“子善不曾在淮南任职,故而有所不知。”
已然笃定了以退为进心思的夏侯惠,含笑解释道,“贼吴督战青徐之人,乃孙韶孙公礼。其人虽无有赫赫之功,然而胜在谨慎,戎马数十年几无有败绩。盖因彼广布斥候,对我魏国青、徐与淮南各地兵力如数家珍,亦守备甚谨,堪称无懈可击。是故,我窃以为,驱兵数百里求尺寸之功,成则无大裨于时局,然弗成则丧骑卒无数,此诚不可取也。且淮南气候温润多雨,不利于养马,今戍守的骑卒亦寡,不可强为而自废战力也。”
呃~
闻言,一脸急切的乐良哑然。
他是真的对淮南战场一点都不熟悉,故而连争辩的话语都寻不出来。
而在侧静静倾听的李长史,则是捋胡不住点头。
事实上,在他听闻满宠定策时也并不赞同。
但在他提出异议时,满宠用一句话给怼了回来,曰:“长史素来与稚权亲善,犹不知此竖子乃何许人邪!”
也让李长史直接转变了想法。
因为天子曹叡在数年前,就曾私言让他们二人照看夏侯惠,已然表露了为国储才之意,如今就连虎豹骑将率都调拨给他当部将了!
所以满宠再怎么执法严厉,都不会罔顾天子心意拿夏侯惠行军法了。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
万一夏侯惠有了五百骑兵后,再度不安分了呢?
与其日后难做,还不如寻个由头让彼去“不安分”一番,夺了他的骑兵督领权,就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因而现今夏侯惠能主动推辞掉弄险,自是正中李长史下怀。
“稚权既言之,那我便再去叨扰满将军一番罢。”
当即,他如此道了声,便忙不迭的大步而去了,似是唯恐夏侯惠改变心意了一般。
且在临出署屋之际,还不忘回头对乐良叮嘱了句,“乐将军不忙离去,待我寻过满将军后,再定夺那五百骑是归还是犹留驻上蔡。”
“唯。”
乐良起身应了声。
待目视李长史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后,他又回头看着夏侯惠,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道,“我甫至淮南,诸事不熟悉,还望将军多提点一二。”
还需要提点什么?
只要你进入了骑兵曲,看见蒋班身上那把百炼刀后,就知道没人会抵触你了。
夏侯惠心中暗笑。
但也没有点破,而是卖了個关子,“是否需要我提点,待子善至骑兵曲后再定夺罢。”
言罢,对着满目茫然的乐良点了点头,便也急匆匆的离去了。
他是想去看看曹纂离开寿春城了没有。
并不是因为贪口腹之欲而念及了曹纂颇有家资。
而是想着问问安丰郡那边的士家并入郡兵的状况,看有无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可能。
不料,才刚走出征东将军官署就看见曹纂正在不远处徘徊,似是在等什么人。
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是太久没有被我叨扰,故而嫌弃家资太丰厚了?
“德思在此徘徊......”
大步过去,夏侯惠出声招呼着,但待看到曹纂眉目间隐隐有一缕忧愁后,便收起了戏谑之意关切的问了句,“可是有甚忧心之事?”
要知道,曹纂为人直率,素来不会将烦恼挂记到第二天的。
“我在等你,有事。”
点了点头,曹纂一如既往的直奔主题,“稚权且随我到城内小宅中一聚。”
说罢了,也不问问夏侯惠现今有没有空闲便径直拉去。
对此,夏侯惠早就习惯了。
自然也不会芥蒂,就是心中愈发好奇了。
现今淮南军务也就督促士卒严加守备而已,且天子曹叡素知曹纂的性情,从不以庙堂之事去影响他,所以能有什么事搞得他如此神秘兮兮的?
难不成是安丰郡的士家变革有了不和之音?
带着猜测,夏侯惠在随去之途,还低声发问了句,“德思寻我,乃是安丰推行士家变革之事有变故?”
“不是。”
曹纂没有侧头,惜字如金。
好吧,夏侯惠也沉默了。
少时至曹纂初来淮南时所置的小宅。
很小的宅子,且因为曹纂已然转去安丰任职后无人打理的关系破败不堪,不仅檐下有燕雀筑巢、犄角旮旯蛛网遍布,就连院内早已枯死的杂草丛都依稀残留着蛇鼠出没的痕迹,也十分契合淮南饱受战事摧残的凋敝景象。
唯有一处洁净处,是木板铺就的堂前了。
那是王乔与数个亲兵刚刚仓促清理出来的结果,还寻出来了两只被老鼠啃缺了一角案几与略有霉味的苇席设宴。两案之间温着酒水,更远处则是炙烤着只小羊羔,淡淡的火舌不断舔着肥美稚肉,让油脂不断滴落在红白相间的炭火上滋滋作响,不停的泛起缕缕青烟,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也让夏侯惠倏然间觉得自己似是有些饿了。
“太守归来了。”
迎上来了王乔先给曹纂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对着夏侯惠拱手行礼,“夏侯将军,许久未见了。”
“是有些时日了。”
夏侯惠也含笑点头,“子松随德思去安丰任职后,似是风采更胜先前了。”
对此,王乔笑颜如春风。
作为曹纂的友朋兼心腹幕僚,他也水涨船高一跃成为郡长史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