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四月末。
聚集魏蜀双方二十多万兵力的关中,战事仍旧不愠不火。
作为进攻方的蜀兵,在让兵卒与魏国当地百姓在五丈原春耕完毕后,便引兵下塬数番向魏军搦战。
魏军皆不应。
魏军都督司马懿传令各部将士,但凡敢出戍堡塞燧者,不问而诛。
是故,求战无果的蜀相诸葛亮,便遣人给司马懿送来了妇人衣,羞辱彼如妇人那般怯弱,毫无丈夫胆气。
也算是一种激将法罢。
对此,司马懿个人倒是能忍得住。
技不如人嘛。
有过甲首三千的教训,他就算将后槽牙尽数咬碎了也得忍住。
然而,他是魏国的大将军、雍凉都督!
他的颜面可不是个人的,更是魏国的、雍凉各部将士的!
所以他在看到妇人衣的时候,怒发冲冠,在雍凉各部将主们前拔剑在手咆哮如雷,然后.......千里请战。
就是以天子曹叡先前叮嘱“不与之战”的诏令为由,遣使者赶赴京师洛阳请求出营与蜀兵决战了。
完全忘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更自动忽略了自己早就被天子假黄钺,临阵可自决机的权力。
表至洛阳,以聪颖著称的天子曹叡,也很配合的与他演了这场戏。
不仅回绝了他的请战,还以侍中辛毗为大将军军师、持节赶来关中遏制他“想出战”的意图,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魏蜀又恢复了隔水对峙。
得悉辛毗赶来关中之后,蜀兵也不搦战了。
“彼本无战情,所以固请战者,以示武於其众耳。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岂千里而请战邪!”
这是蜀相诸葛亮的话语。
直接道破了司马懿糊弄雍凉各部将主的伎俩。
也罢了搦战之意,改为在五丈原督兵演武、务农桑。
这种做法,也挺打击魏国兵将士气的——敌军都跑来关中让自己国家的老百姓种田养兵了,己方却是视而不见,仍高垒深沟、安之若素。
故可谓之,“畏蜀如虎”诚不虚也!
当然了,对于雍凉各部兵将的这层想法,司马懿知不知道不一定,但天子曹叡与庙堂衮衮诸公肯定是不知道的。
且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因为魏国庙堂今岁真正想用兵的对象,是贼吴江东。
庙堂早就做好驰援淮南的准备了!
不然洛阳中军将近十万,天子曹叡为什么仅是让秦朗引了两万赶赴雍凉驰援呢?
至于,为什么对死生之敌的蜀国不重兵出击,反而将兵力留在没有机会入主中原的贼吴身上嘛......
最大的缘由不必说,打不过。
且雍凉各部加起来就十数万大军了,每日消耗的粮秣是個很大的数目,既然都没有胜算,何必徒增损耗呢?
守着就行了。
另一层缘由,则是为了减少日后战事的思虑。
一来,江东的国力要比巴蜀雄厚得多,且襄樊之战与石亭之战后,魏国抵御贼吴的荆襄与淮南战线,都要依靠洛阳中军驰援。
如果抓住机会,一举将贼吴重创了,日后贼吴来犯的次数自然就减少了。
另一,则是蜀道难。
蜀兵虽精锐勇猛更甚于魏兵,但受限于粮秣辎重转运艰难,出蜀来犯,未战就败了三分了。这是魏国屡次守住战线的根本:占据形胜之地、以逸待劳。
且此番蜀兵蛰伏了三年才再次出兵,只要魏国守住了这次,彼罢兵归去后还要继续蛰伏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来犯。
但江东则不然。
以水师称雄的江东,赖大江的天险与便利,出兵时无忧粮秣辎重转运,罢兵时也不需要担心魏兵追击。所以,来去自如的他们,拥有着绝对的战事主导权。
不将他们重创一次,魏国的荆襄与淮南战线无有宁日。
为了这个布局,京师洛阳北部的孟津、小平津等渡口,都停泊着许多舟船待命了。
吸取了先前的教训,天子曹叡打算以步卒为主驰援淮南。
骑兵只需策应就好了。
河流湖泊密布的东南,骑兵用处不大。
值得一提的是,侍中陈矫也早早就收拾了行囊,时刻等着随军出征。
关乎如何复陈登旧日之计的谋划,他已然寻到私下独处的机会,给天子曹叡作谏言了。
天子曹叡虽然没有明确首肯,但却有了实施的意向——他打算此番趁着驰援淮南的时机,随便带着陈矫前去淮泗一带实地考察,看看实际情况了再作定论。
陈矫没有坚持己见。
毕竟,他都离开桑梓广陵好多年了。
对广陵郡现今的状况如何并不清楚,且提出实施陈登旧日之计的谋划,也只是纸上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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