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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十七岁的王元姬不施粉黛、衣着简素,浑身上下皆没有金玉首饰或坠品,唯一支半新不旧的木簪斜斜从鬓角插着发髻,但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眉不描而黛、肤不敷而如脂,唇绛嫣如丹果,一头青丝垂及腰,端的亭亭玉立,任凭谁见了都要赞一声;更难得可贵的是,她神态从容、目光清澈,隐隐有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高雅。

但夏侯惠看她的时候,目光很是清澈。

此时的他,并没有将眼前的女郎和自己未来的细君联系到一起。

而是以为她乃王家的小婢。

毕竟,他此番登门来访乃是问婚期的,王肃怎么可能让自家女儿出来与他相见呢?况且那女郎不管服饰还是手中的小竹箩,都在显示着她小婢的身份啊~

“进来吧。”

王肃冲着王元姬点了点头,示意她进来煮茶,然后对夏侯惠解释道,“我素来不喜饮酒,而好吃茶,故而也养成了习惯,但凡我在家中看书传时,家人便自发过来煮茶,倒是唐突稚权了。”

的确有些唐突。

你连长子王恽都没有留在作陪,却是让一个婢女过来煮茶~

心里嘀咕了句,夏侯惠也连忙笑道,“不敢。粗鄙如我尚未吃过茶,今日恰逢其会,正好附庸风雅一番。”

“哈哈哈,稚权谦言矣~~”

听闻略带恭维之言,王肃畅怀而笑,“稚权早年逢厄之前,曾以文名扬于洛阳,何来粗鄙之说?再者,稚权与我相识久矣,不必如此拘束。”

唉......

我也不想拘束啊~

但先前你我平辈论交,现在不是我身份变矮了一辈了嘛~

在心中悄然叹息了声,夏侯惠笑了笑没有接腔,而王肃也没等他作答便继续说道,“对了,稚权,你今日是从城外邑落小宅过来的吧?”

呃~

这是......

暗示我要在洛阳城内置个宅子的意思吗?

怎么古今都一样,在说婚论嫁的时候就要提及屋宅呢?

“嗯,对。”

轻轻颔首,夏侯惠解释道,“惠居家在阳渠西端那侧,临近宜阳县地界,往来洛阳颇有路程,恐耽搁今日来访时辰,便昨日在家中管事的城外小宅宿夜里了。”

“临宜阳地界.....”

王肃略微侧头,沾须喃喃复述了一边,然后才说道,“确实。我虽不喜交游,但早年也曾去过宜阳的冷泉坞踏青,那边距洛阳颇有距离。稚权已被天子授予中军官职,以后应是要归来洛阳当值的,若城内没有个落脚之处,恐是不便。”

好嘛~

什么便不便利的~

难道你不知道中坚将军乃军职且是将主,平时少不了要宿夜在军中的吗?

说来道去,还是叫我在城内置地起宅呗~

“嗯,侍郎说的是。”

纵使心中百般不愿,且囊中并没有置宅的资财,但夏侯惠还是顺着话头应允,“京城之内作售宅屋不多,且惠此番告休时日也短,仓促之间恐难寻到。待以日后若被庙堂调归来洛阳当值了,定会寻个住处。”

“嘿,那倒不必。”

王肃当即冁然而笑,“二岁之前,我让家中管事在城西置了处宅子,不大,二进而已,但胜在清静,且左邻右舍皆是司隶校尉部的小吏,出入无有白丁粗鄙之徒。如今正闲置着,等下我让管事将地契取来,稚权今夜便去那边住下吧。”

啊,东海王家的家资如此殷实吗?

随便就拿出一座在京师洛阳的屋宅当作嫁妆~

只是屋宅虽好,但我不想日后被他人指着脊梁骨嗤笑啊~

“侍郎好意惠心领了,但还请恕惠不能接受。”

连忙起身作了一揖,夏侯惠真诚实意的推辞道,“惠虽家资不丰,但也有田亩二十余顷,俸禄亦不低,自用绰绰有余,若受侍郎赠宅之举,实属不羞矣。”

“坐,坐坐。此间闲谈耳,莫拘礼。”

王肃抬手招呼他入座,“稚权误会了,此非我赠宅,而是你家长兄先前绸缪之事。”

言罢,不等夏侯惠发问,便直接将当年夏侯衡将夏侯惠逐出家门后,还带着许多资财来拜访王家,暗示王肃在洛阳城内置宅作嫁妆之事说了。

且解释了以后,还不忘叮嘱了句,“稚权,伯权虽与你分家了,但那是无奈之举,你莫要因此对他心有怨恨。”

也让夏侯惠心中啼笑皆非。

被逐出家门,还是他让长兄夏侯衡作给外人看的,怎么可能记恨......

但他此时还真就推辞不了了。

不然,落在王肃眼里,就变成了他心中记恨着夏侯衡,所以不愿意接受长兄的好意。

要不先接受了,待迎亲的时候再多携带些资财过来当赠仪?

只是,我现今没有资财啊。

回到座位的夏侯惠,在沉默中思虑着。

而此时王元姬也将茶汤煮好了,用隔热的厚木碗装着,依次给王肃与夏侯惠奉上。

“稚权,吃茶。”

王肃热情的招呼着,眼中隐约带着期待,“看能吃得习惯否。”

“好。”

拱手作谢,并且朝着王元姬颔首致意后,夏侯惠端起了木碗。

浅尝了一口,眉毛不由轻蹙。

再试着抿一口,感觉唇齿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再再很是勉强的吃一口,然后,他便将木碗搁置在案几上了。

嗯,饼茶研末注水而煮,再加葱、姜、桔皮等物作佐料,让茶汤的味道变得很杂很怪;且可能是为了体现待客之隆重吧,王元姬还特地加入了从西域传来的胡椒,让夏侯惠更觉得此物只应天上有,属实不应落入凡间被品尝。

他的神情,也都落入了一直暗中观察的王元姬眼里。

所以,原本心中还带着期待的她,很快就目光黯淡的垂首收拾好了茶具,默默起身屈膝行礼作别离去了。

对此,夏侯惠浑然不知。

且前来请期的他,也不可能当着王肃之面去瞩目一个婢女。

尤其是这个婢女长得很不错。

万一这个小婢女是王肃的身侧人呢?

毕竟红袖添香这种事在世家里最是寻常了,就连养luán(立里)都不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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