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了,各种筹备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孙叔与孙娄这两父子,一人负责预购食材、准备服饰用品等;一人则是前去招募婚礼当日的帮闲以及依着礼节迎来送往等,皆忙得不可开交。
当事人夏侯惠也不得清闲。
他正考虑着请哪一些人来当宾客。
就是细细斟酌了一番后,却发现自己在洛阳还真是友朋寥寥。
能应邀而来的估计就杜恕与陈泰二人。
本家兄弟就不必说了,只有夏侯和能告休沐帮衬一下。
至于宗族的夏侯楙、夏侯献、夏侯玄就不念想了。
夏侯楙两父子因为先前夏侯惠不怎么往来的关系,应是以事务繁忙不得分身为由,只派个管事将贺礼送来意思一下就够了。
而夏侯玄则是还在冀州没有归来。
不出意外的话,他月底也不会回来的,为了不两难。
先前夏侯惠举荐杜恕、反驳曹真伐蜀等事,曹真本人没有什么芥蒂,但曹爽却是由此记恨上了。而夏侯玄乃是曹爽的姑子,自然也不会赶回来参加婚礼而让曹爽心生芥蒂。
不过,夏侯尚的女婿和逌倒是可以邀请试试。
和逌为人不怎么在乎这些蝇营狗苟之事,且先前与他有过交集,说不定还真会来帮衬下;而夏侯尚另一个女婿司马师是否会来......
夏侯惠吃不准。
今日就是他宴请司马师的约期,地点则是在阳渠西端的自家坞堡里,至于具体什么时候开宴他没有定。
因为他就邀请了司马师一人而已。
他什么时候到了,那就什么时候开始呗,真正的朋友是不讲究那么多礼仪的。
但如今他有些后悔没有定具体时间了。
申时都将尽了,斜阳都快坠入群山了,坞堡却仍没有迎来外人的到访。
受邀的宾客理应提前一些时间赴宴,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以司马家的家风,司马师如果打算前来赴暮餐,那此时也应该赶到了才对。
所以,他是不打算来了?
洛阳,大将军府邸。
躺在病榻上的夏侯徽浑浑噩噩的醒来,目光有些迷离的打量着屋内,却发现司马师就在侧案旁边看书,便不由揉了揉眼睛,待清醒了之后,才发问道,“夫君为何还在家中?今日,不是要赴族叔之宴吗?”
岁初便开始小疾不断的她,声音很是无力。
依着医者的说法,是她没有什么大毛病,但身体太过于羸弱了,故而春冬时节难免会染疾。
司马家之人对此深以为然。
毕竟,才二十四的她就已然诞下五個孩子了。
身体怎么可能不羸弱。
“细君醒来了。”
闻声而顾的司马师,颇为欣喜的道了声。
随后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过来侧坐在榻上,以手试着夏侯徽额头的温度,不答反问道,“细君口渴否?要不要吃点东西?你入睡前连没有汤药都忘了喝。”
“不了。”
微微摇了摇头,夏侯徽伸手抓住他的小臂,再次追问道,“夫君,你还没回答我呢。”
“呵呵~”
淡淡的笑了声,眼中满是关切的司马师,故意做出义正辞严的姿态,“细君卧病在榻,为夫若是外出饮宴寻乐,岂不是有负结发之誓?”
但夏侯徽眼中没有感动的神采,也没有被他逗乐。
只是默默的盯着他的眼睛。
意思很明显:莫要觉得她病得糊涂了,就想着左右言他就糊弄过去。
“好吧,好吧。”
无奈的叹了口气,司马师舒缓了神情,轻声解释说,“我不想赴约。稚权如今备受天子宠信,仕途光明,而我的仕途已然被禁锢了,若与稚权交情过密,恐会让天子对稚权不喜。”
“夫君此言差矣。”
以手支榻、挣扎着靠榻沿仰坐的夏侯徽,眼中闪着光彩,“舅(司马懿)乃先帝顾命大臣、当朝大将军,夫君一时仕途受挫,他日亦有复起之日。且陛下何许人也?安能以夫.....咳!咳咳~~”
话语未说完,她就暴出了好一阵的咳嗽。
也让司马师忙了好一阵为她抚背拍胸,“细君莫再理会这些事了,安心养病才是。”
且待她不再咳嗽了,便又转身去取了些温水给她饮下。
但夏侯徽才刚刚润喉,轻缓了呼吸后,便又继续说道,“安能以夫君与族叔交游坐宴,便会迁怒族叔?夫君,我家祖父早故,先君及冠前不乏受从祖照看,族叔与我家尤为一体也。如今家兄也被罢黜,可复我从祖一系恩荣者,唯族叔矣。夫君才学冠绝当代,若是能与族叔相善,相互裨益,亦乃我家之幸事。”
“嗯,为夫知晓了。”
静静听完的司马师点了点头,笑颜如春风,“细君说得是。不过现今天色将暮,此番恐是不能赴宴了。待日后有机会了,我定如细君所言。”言罢,不等夏侯徽开口,他便起身往房外而去,“细君且待片刻,我去让下人将汤药温了取来。”
也让夏侯徽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默默的看着他离去。
赴宴晚了是一回事,不赴则是另一回事。
这个道理她懂,她的夫君也懂。
所以她也只好沉默了。
同样,刚走出房门的司马师,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这个妻子不管才学、容貌与品行等等各个方面,都是他的良配。
他也一直对她很是敬重很是喜爱。
但唯独有一点不好。
一旦涉及到夏侯家或者曹魏社稷的事了,哪怕是与司马家的利益相悖了,夏侯徽都不会有出嫁随夫的觉悟。
这就让司马师心中有些不舒服。
比如方才,他的妻子就想到了夏侯惠是有可能复兴门楣之人,便想着让他与夏侯惠多亲善、力所能及的协助一二;但完全没有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
他河内司马氏素来行事低调。
如今他都被天子曹叡下诏禁锢了,那还能去与夏侯惠饮宴亲近呢?
不怕引起天子的反感吗?
就算天子没有这个念头,但也会留下口实,被一些不良之徒趁机构陷,声称他想借着与夏侯惠亲善,从而让天子放开对他的禁锢吗?
他阿父乃是三朝老臣,且如今乃当朝大将军、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的位极人臣,终日如履薄冰,最是担心这种流言蜚语。
他身为家中长子,哪能给予他人口实呢?
至于此番他不去赴宴,将会变相的默认夏侯惠那句“效仿管幼安割席”了嘛~
他不在乎了。
个人友朋的情谊,哪能比得上家族的利益!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