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站在屋顶上跌下来,至多不过是骨折而已,养一养伤也就过去了。
但立在山峦之巅,跌下来了就是粉身碎骨!
不复有回旋的余地!
唉.......
看着孙叔等人整理着礼物的夏侯惠,在心中悄然叹息了声。
而王元姬则是在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她也在屋檐下站了好一会儿了,但陷入思绪的夏侯惠一直都没有察觉。
他....似是在担忧着什么。
只是天子恩宠如斯,他还需担心些什么呢?
看着肃容蹙眉的夏侯惠,王元姬心中也在作着思绪,片刻后,也终于出声发问道,“夫君是在忧虑吗?”
她声音有些小。
以至于从思绪中醒来的夏侯惠,并没有听清她说些什么。
回过神后也不由侧头看着她反问道,“细君方才,是在问我什么吗?”
王元姬个子不算高,约莫到夏侯惠的脖子处;且又兼夏侯惠长得很是雄壮,二人并肩而立时,更显得她的柔弱。
所以,夏侯惠反问的时候尽可能放缓了语气,声音也很轻柔。
唯恐将她给吓到了。
“也没什么事。”
或许是感受到夏侯惠的善意了罢,略昂着头的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才继续说道,“只是觉得似是夫君面有愁容。嗯.....是陛下恩宠特隆,令夫君有所忧吗?”
“嗯。”
点了点头,夏侯惠也作笑颜道,“也不算忧心罢。只是觉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罢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闻言,王元姬讶然扬眉,旋即垂头喃喃复述了几声。
待再次昂头时笑靥如花,眼眸之中已然尽是光泽闪耀,不吝称赞道,“夫君之言令人发省,不愧少时便以文名扬于洛阳。”
呃~
木秀于林这个典故现在还没有吗?
也让夏侯惠一愣。
片刻后,便故意负手挺胸,佯作自鸣得意之态,大言不惭的说道,“然也!若非我文武双全、才高于世,焉能被招为王家之婿哉!”
“扑哧~”
王元姬听了,当即笑出声音来。
也不由垂头以手捂嘴,眉目弯弯、面色微红,半是忍俊不禁半是害羞。
“呵呵~”
陪着笑了几声,待她情绪缓和了再次昂起头了,夏侯惠才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不为宗族所喜,在京师之内亦无有多少亲善友朋,以令今日宾客寡少、婚事简陋,有愧于细君了。”
“嗯,无妨。”
作答的王元姬再次垂下了头,声如蚊蚋,“我不在意这些。只需夫君......就好。”
只需我什么就好?
闻言,夏侯惠有些不明就里,刚想发问,却发现原本只是脸庞上带着些许羞涩的她,此时耳畔都隐隐透着红了。
呃,难道是,“只需是我,就好”的意思?
挑了挑眉,嘴角泛起笑意的夏侯惠,罢了追问的心思。
而是轻声叙起了其他,“那日见细君煮茶颇为熟稔,应也是喜吃茶吧?”
“嗯,我阿父不好饮酒,而喜吃茶。我在学煮茶之时,也自尝味道如何,慢慢的便习惯吃茶了。”
这次王元姬的声音很清脆。
且作答罢,还循着话头而加了句,“似是夫君不喜吃茶吧。”
“倒也不是不喜。”
略微摇了摇头,夏侯惠笑颜潺潺而谓之,“我平日虽多是饮酒,但也不排斥吃茶。只不过,我是饮茶,而非是吃茶汤。嗯,此中有何不同,一时也说不清。若日后得闲了,我将茶汤泡出来,细君一尝便知了。”
饮茶?
且是泡而非煮?
对着这种与当世吃茶截然相反的言论,王元姬脸上满是不解,而眼眸中则是异彩纷呈。
“好。”
轻轻应了声,她不再说话。
因为此时,已经将庭院内的贺礼记录完毕,且让仆婢尽数搬回别屋搁置的孙叔正走过来,行礼说道,“六郎,女君,各家贺礼已然安置妥当了。”
“好,有劳孙叔。”
夏侯惠点了点头,含笑而道,“招呼他们用暮食罢,酒肉尽可吃,莫拘束。”顿了顿,又紧着加了句,“对了,孙叔,莫忘了给所有人派些赏钱。”
“好的。”
孙叔依言而去,也让小宅中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而此时一个小婢女则是快步走过来,给夏侯惠行了一礼,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是偷眼看着王元姬。
嗯,她是王元姬的陪嫁小婢,岁数才十二,脸嫩。
但被她偷瞥了几眼的王元姬却不理会她,更没有看夏侯惠,而垂下了头,双手拽着衣袖在揉捏。
因为此时已然夜暮了。
宾客早就离去,连仆婢们都去用暮食了,也该是新人将婚事流程续上了。
对此,夏侯惠自是心知肚明。
含笑伸手拨弄了下系在王元姬峨峨云髻之上的许婚之缨,他才牵起了王元姬的手,缓步往里屋新房而去。
至,夫与妇并席而坐。
陪嫁小婢从外端来装着羊羔肉的小陶鼎,轻轻放置在二人中间。
二人持竹箸分食,成“共牢”之礼。
旋即各执一合卺杯相对而饮;饮半而止,交换后再饮尽,此乃“合卺”之礼。
饮罢,夏侯惠身体向前倾,伸手解下王元姬发簪上许婚之缨;拿起案上的小匕,割下彼此一缕头发,交给小婢以许婚之缨梳结在一起,藏以庋具中保存。
此乃“解缨结发”之礼。
而做完这些后,那陪嫁小婢女便快步走出了里屋,从外掩上了门。
门外得了赏钱的仆婢饮酒吃肉,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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