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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军报传到京师洛阳,天子曹叡忿恚难当之余也倍感心力憔悴。

因为对他而言,毕轨的擅自出战兵败而归,不仅是丧损兵将令国威受挫,还让君权迎来了诘难。

潜邸旧臣啊~

他着力培养的心腹、越级擢拔的臣子竟不堪如斯!

这不就是意味着他识人不明吗?

尤其是此战兵败过后,许多原本游离在魏国与轲比能之间的小部落,将会觉得魏国步入虚弱而生出依附轲比能之心来。

也就是让田豫经营并州的计划增添了难度!

如此,曹叡如何不忿恚有加?

要知道,先前他想整顿浮华案的时候,还特地先将参与其中的毕轨给调去并州任职,免得受到牵连呢!

而他的一腔爱护之心,毕轨就是这么报君恩的吗?

为了一己之私,就连社稷与君王都不念了!?

在看到军报的时候,天子曹叡心中便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也当即罢了东堂署政,将所有近臣以及近侍皆遣散,独自在偏殿之中枯坐。

他需要私自空间来抚平情绪。

为了在接下来与社稷重臣计议如何讨伐轲比能时,他仍能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不至于做出错误的决策。

对的,他要攻伐轲比能以及步度根。

盖因胡虏蛮夷者,皆畏威而不怀德也!

毕轨没有兵败之前,魏国是可以坐等轲比能与步度根起内哄,然后再徐徐图之。

但兵败了,国威丧损了,就必须要出兵征伐,以一场大胜将魏国兵威找回来;让边郡之地的胡虏部落都看到,挑衅魏国将会迎来什么下场!

这种心思所有天子近臣都知道。

也算是中原王朝对边郡游牧部落的常识吧。

所以,夏侯和在出了宫禁之后,便急匆匆来到洛阳城外小宅,让孙娄归来阳渠坞堡传话请夏侯惠前去会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少小一起长大的他,对夏侯惠可是最了解不过了。

他这位对功绩汲汲营营的六兄,恰好在洛阳遇上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主动请缨随征呢?

事实上,他的预感没有错。

当夏侯惠赶到城外小宅,细细听完他的转述之后,当即豁然起身,愤慨对着并州的方向怒斥了一句,“一将无谋累死千军,毕昭先当此言也!竟是利令智昏,为一己之私而不念社稷裨益,罔顾陛下器重之恩也!”

怒骂罢了,便又对着夏侯和说道。

“贼子轲比能恣睢、步度根反复,不伐不足以彰国威,陛下必将发兵讨之。今雍凉、荆襄与淮南之兵皆不可动,陛下必然遣洛阳中军而出。我虽职责仍在淮南,但已然被授予中坚将军,且今在洛阳恰逢其会,当入宫向陛下请缨随军从征,为国讨不臣。然而,我对并州边郡之事不甚了解,对各鲜卑部落亦然不熟悉,不知义权可有熟稔之人知晓边郡之事否?我欲前去请教一番,以免在陛下当前问策无答。”

“自是有的。”

轻轻颔首,夏侯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用手指了指自己,冁然而笑,“六兄,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哦?

也让夏侯惠一时讶然。

他这位七弟可是一直呆在洛阳啊,怎么会熟悉并州边地之事呢?

待再次入座,他才带着疑惑发问道,“义权莫不是在作戏言吧?你不曾踏足并州,如何知晓鲜卑各部之事?”

“六兄莫是忘了,我今职责乃天子近臣乎!”

夏侯和露齿一笑,反问了句。

言罢也不等夏侯惠催声,便解释起了缘由。

原来天子曹叡在与庙堂重臣定下经营并州之策后,还时常召留在洛阳的田豫询问边地风物,诸如鲜卑、乌桓与南匈奴以及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出身的杂胡部落等。

田豫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像这些胡虏部落的根源、风俗禁忌、实力强弱以及盘桓的地方等等皆细细道之。

而作为天子近臣的夏侯和,也有幸在侧得听闻了。

“六兄,依田太守的讲述,若想知晓贼子轲比能与步度根现今状况与纠葛,得需从鲜卑雄主檀石槐说起。”

解释了后,夏侯和还如此说了句。

“好,义权且说。”

夏侯惠点了点头,还不忘给他斟了一盏酒水作润喉之备。

而夏侯和也不再言其他,将先前从田豫那边听闻的讲述娓娓道来。

源于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生活习俗不同,自秦始皇大一统以来,中原王朝始终无法染指漠北高原。而漠北高原一旦形成一统,就必然会觊觎漠南之地,进而侵扰中原王朝。

就如先前的匈奴。

而匈奴被汉王朝击败且衰弱分裂之后,则是鲜卑。

系出东胡的鲜卑部落,用了一甲子的时间成为了漠北的王者。

是时统领鲜卑部落的人就是草原雄主檀石槐,也正是他第一次代表鲜卑部落向中原王朝发起冲击。

能否在漠南草原立足,关键点不在阴山、燕山北麓的草原带。

而在于阴山之南的河套草原,也就是并州刺史部的朔方、五原、云中三郡。汉桓帝永寿二年(公元156年),檀石槐率铁骑数千入寇云中,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此后十年间,所有的北方边郡都遭到过鲜卑人的攻击。

因为檀石槐参照了昔日匈奴的模式,把自己的王庭设在了长城之北的弹汗山(今河北省尚义县大青山国家级森林公园);并将鲜卑诸部分为东、中、西三部,年年入寇幽州、并州,乃至凉州。就连幽州东北部夫余、西域的乌孙都迎来了鲜卑的进攻。

可以说,那时候鲜卑的强盛,一如汉朝成立之初时的匈奴。

桓灵时期的汉朝,已然是国力衰弱积重难返了。

所以,汉朝也曾效仿过,想以和亲的手段来抑制檀石槐的野心,只不过有了匈奴的前车之鉴,檀石槐并不理会。

当然了,他也没有传下犹如冒顿单于的基业。

才刚刚称雄漠北、取代匈奴进入漠南的鲜卑终究还是匮乏了底蕴。

在汉灵帝光和四年檀石槐死去后,因为继任者能力不堪,鲜卑便再次迎来了分裂。而单于之位几经转手,在曹彰讨伐代郡乌桓的时候,传到了他的孙子步度根手中。

但步度根只是血脉得位的单于。

控制的范围也很小,只限于弹汗山到平城(今大同)一带。

盖因此时的西部鲜卑早就脱离了弹汗山的控制,而中部鲜卑大人轲比能、以素利为首的东部鲜卑大人,威望皆比步度根更高。

素利的强盛源于投机。

因为早年在袁绍称雄河北之时,倾力扶持着三郡乌桓,让由此强盛的乌桓常常欺凌鲜卑;而魏武曹操北伐乌桓时,素利趁机引兵响应参与了灭乌桓之战,为种族复仇而得到了东部鲜卑各个部落的拥护。

而轲比能则是倚仗着个人魅力、权谋以及打出来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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