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哪能啊~我不过是不敢扰将军清梦罢了。”
对此,豹骑将率嘿嘿直乐,随意搪塞时来到旁边,将手中的马缰绳递过来,“呐,将军的战马我已然喂过了。”
原来他方才去帮忙喂马了。
“有劳了。”
顺手接过,夏侯惠搔了搔乌孙良驹的鬃毛,待其欢快打了个响鼻才放任它饮水。
“将军的战马可当真神俊啊~”
也让同样饮马的豹骑将率满目的羡慕,“方才我过去喂它的时候,还想摸一把来的,却差点被它给咬了。”
不被踹就是你运气好了。
要不是这二日让它认得你了,它都不让你喂呢!
都是骑兵将率的人了,竟不知道有主的战马是不容他人亲近的吗?
夏侯惠心中嘀咕着,也顺势打趣了句,“乐司马在虎豹骑任职有些年头了,若当真喜欢乌孙良驹,何不学我的法子向天子讨要一匹?”
学你?
算了吧~
我可不姓夏侯,也不想家中今年就给我办丧。
知道这匹乌孙良驹来由的豹骑将率不由咧了咧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夏侯惠给抢了先,只见他正举目环顾着四周,“骠骑营的裨将军去哪了?今夜便是鏖战之时,我有个事还需乐司马与他传达给麾下骑卒。”
都要临阵了,你不会要节外生枝吧?
微微楞了下豹骑将率才回道,“李裨将没有参与清晨时的袭击,故而早早便醒了,现今在前方问斥候沿路状况。嗯,不知将军有何嘱咐?”
“倒无他紧要之事。”
随口回了句,夏侯惠踌躇了片刻才作肃容道,“今夜临阵,敌众我寡,偷袭之际切不可恋战,以免身陷重围而功亏一篑。故而我想乐司马与李裨将提前告诫众骑卒,一是不可酣战,另一则是见袍泽落马了,不管是谁,哪怕是你我或李裨将,皆不可放缓马速施救。”
对袍泽见死不救......
无论什么局势之下这种将令都是令人心寒的,做出决策的将率也会因此失去军心。
夏侯惠知道这点。
但他还是这么说了。
为了确保胜局以及为了保住更多人的命。
在说完了以后,他也做好了被豹骑将率怒视或出言反驳的准备以及解释。
却是不料,豹骑将率听罢了丝毫没有忿恚之意。
相反,还在脸上绽放了很是灿烂的笑容。
“果然,随夏侯将军临阵就是畅快!”
他如此称赞了声,从高高扬起的嘴角中看出不是作伪,“此事无需嘱咐,我等虎豹骑或骠骑营的骑卒也能做到。盖因我等骑卒每每离京畿时,皆会被军正重申一遍军律,其中有一与将军所嘱几一般无二也。将军若是不信,蹈阵之时可与我并肩而前。若是将军不幸落马了,将军便会发现,莪就连侧头顾看一眼都不为之!”
原来如此。
不对,你才不幸落马!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恍然之后的夏侯惠,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旋即牵着已饮水罢了的战马前去看将士们状况。
此时的骑卒们几乎都整装待发了。
或许是因为今夜就要向死而生了吧,他们一改先前行军途中的沉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插科打诨着。
“李头,你家婆娘年纪轻轻的,可耐不住寂寞,你要是战死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照顾了啊~”
“你个信球!你死了我还没死呢!谁照顾谁婆娘还不一定~”
“哈哈,按我来说,郑头才更需注意点才对!你们两个家中那位还是省省吧,瘦不拉几的,一看就知道不好生养,带着彩礼十万金都没有人要!”
“陈斜眼,你找死!”
“哎呀,郑秃头,别扯我头发!”
........
众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用着荤腔把即将面对的死生轻描淡写的略过去。
一边啃着麦饼一边牵马走过的夏侯惠尽收耳中,也开始意识到豹骑将率方才的口不择言应该是有意为之。
为了缓解战前的紧张。
毕竟在所有人的眼中,年齿轻轻的勋贵子弟最是惜命了。
他有这层心思也无可厚非。
不过,夏侯惠当然是不会临阵而怯的。
他此时心中尽是惋惜。
惋惜这些将死生看淡的精锐骑卒,终日困在洛阳京畿毫无用武之地。
是啊,无用武之地。
巴蜀有山川之固,江东有大江天险,让以骑称雄的魏国无可奈何,徒占天下七分的雄厚国力也只得被动守御着。若是历史上天下一统能在魏国时期便完成了,将魏代汉祚乃天命所归坐实了,应该就没有后来的司马篡魏、神州陆沉的事情发生了吧?
嗯,或许吧。
心中哂笑了句,夏侯惠将麦饼塞入口中囫囵吞下去,含糊不清的下令道,“天色不早了,让将士们开拔吧。”
“唯。”
豹骑将率应了声,利索的跨上战马前去招呼骑卒。
也让原本嘈杂打趣的骑卒们瞬间鸦雀无声,在各自都伯的约束下有条不紊的牵马而行。
金乌西坠,弦月东升。
即将入秋的草原被斜阳染成了浅绿、深绿、鹅黄的颜色,给辽阔且连绵起伏的矮丘点缀上了一缕秋韵,也让已然废墟的马城平添了一丝古朴苍凉的味道。
而东洋河与西洋河夹出来的草甸中,上百个篝火堆已经被点燃,郁筑革建部落的族众们正在水畔宰杀牛羊,欢声笑语的准备着黄昏后的酒肉大餐。
之所以郁筑革建如此盛情,是因为他翌日就要带着漠北骑前往高柳城了。
为了让两万漠北骑如臂使指、在成为部落大人的期盼下,些许牛羊酒水不值得他吝啬。
甚至,他还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
不仅亲自拉起了马头琴给在篝火前载歌载舞的漠北骑卒们助兴,还拿着牛角杯挨个寻每一位漠北千夫长满饮,哪怕已然醉眼迷离、腹胀得不停打饱嗝仍是满心欢喜。
因为今夜过后,他就如同草原雄鹰一样展翅翱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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