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成背着包裹站在往省城去的土路边,表弟田东来帮他提着行李跟在身后。德成转身从表弟手里接过行李对他说:“你别送了,回去吧。”田东来看着表哥说:“你别怪我爸,他是不想你走,所以这阵子在生你的闷气,没来送你。过一阵子他想通了就好了,你不要太在意。”
德成闷声说道:“我知道舅舅是舍不得我,我没打算跟他继续学医,他对我很失望。”叹了口气,德成接着说:“可我自己就是不想学医,不想一辈子当个乡下郎中。我上次去省城看我妹妹时,我就和我小姑说过了,她让我自己决定,我还是想去省城看看能不能做点其它事。”
田东来点点头道:“我和你住一个屋,还不知道你的想法。不用说了,其实我很赞成你的决定,我自己也想去省城呢。”
德成笑了,露出一口乡下人少见的整齐洁白的牙齿。
“那好,只要你能说服舅舅,你就来省城找我,我们两兄弟一起做一番大事。”
田东来也笑了:“那好,你就在省城等着我。”
德成想了想,从肩上把包裹取了下来,从里面翻出一封信,打开来取出里面的信纸,折叠好揣入怀中。又把信封交给表弟说:“你如果真要来,就按着信封上的地址来寻我。”
田东来接过信封仔细看了看,小心地放在口袋里对表哥说:“那好,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路上注意一点,到了省城记得给我爸来封信报个平安。”
德成点点头,挥手和表弟告别,顺着去往省城的路走了。
一路上他渴了就喝点河边沟边的水,饿了就吃一块舅妈临走时给他烙的饼。其实他身上有十块舅舅给的大洋,舅妈都给他缝在裤腰带里了。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花钱在吃饭喝水上,这笔钱他要留着,万一遇到个什么事好救个急。夜里的时候他走到了龙泉山下,准备找间客栈住一晚,明天翻过龙泉山,下了山离省城就只有五十里路了,快的话一天就能走到,这样自己后天就能见到妹妹和小姑了。
德成找了一间简陋的车马客栈,大通铺五个铜子就可以住一晚。德成付了钱,跟着店伙计来到房间,店伙计指了一个靠墙的铺位给他便离开了。德成摸了摸铺板,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谷草,倒是软和,他把行李放在自己的铺上,又去厨房讨了点热水端回屋来烫脚。今天走了大半天的路,脚有些痛了,烫一下会好受一些,明天还要翻山,一定要把脚弄舒服,虽说上下山也是大路,可是走起来还是很辛苦。
夜半时分,德成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听声音,客栈院子里来了不少人,还间杂着马的嘶鸣声。可能是马车队来住宿吧,德成想着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德成又被惊醒了,紧跟着一个粗大的嗓门传入德成耳中。
“仙人板板的,钱又给得少,活还那么多,明天一大早哪里去找人装粮嘛。”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回道:“你就少抱怨两句,这。”差事落都落到你我兄弟身上了,你抱怨有什么用呢。”
德成从被窝里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干瘦的中年人,中年人看见德成望过来,笑着对德成拱拱手:“年轻人,不好意思,吵着你睡觉了。”
德成点点头说:“不碍事,出门在外不打紧的。”
中年人也冲他点了点头便回过身去吩咐那个大嗓门的汉子;“韩老六,你去安排兄弟们把牲口喂了,抓紧时间睡觉,明天一早还要装粮,下午还得往省城赶。我不管你们怎么弄,反正王主任说了,晚上就要见到粮,耽误了公事我们吃罪不起。”
叫韩老六的汉子骂骂咧咧地出门安排伙计去了。中年人小声咳嗽了一阵,在靠着德成的铺板上坐了下来。他从怀里掏出烟杆烟袋和火柴,用烟锅在烟袋里挖了一锅烟沫,拿手压实,用火柴点燃。他深深地抽了一口烟,慢慢地吐了出来,一阵淡蓝色的烟雾把他笼罩在其中,他就这么默默地坐在铺板上抽着叶子烟。
韩老六把人安排妥当后也回屋里来了,从怀里摸出自己的烟杆,伸手拿过中年人的烟袋从里面挖了一锅烟沫。中年人笑骂了一句:“韩老六啊韩老六,你是有多抠门,连烟都舍不得买,就知道抽老子的。”
韩老六嘿嘿一阵笑,拿过火柴点燃烟,也是猛抽一口然后说道:“冲哥,你晓得的三,我屋头有婆娘娃娃儿要养,不像你,孤家寡人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冲哥叹口气说:“我晓得你日子过得艰难,所以有活路都把你喊到起。你娃也太能生了嘛,真是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哦。”
韩老六听了也不生气:“冲哥,这个不怪我,要怪就怪我那个婆娘太争气了。”
抽完了烟,冲哥在鞋底把烟头蹭熄,把东西都收拾到怀里对韩老六说:“你也快点睡了,明天去村里找几个年轻后生有把子力的来帮忙装粮,争取吃午饭前就弄完。”
韩老六说了声:“要得。”也收拾了准备睡觉。
德成睁开眼对冲哥说:“大叔,你们是不是明天装完粮要赶回省城去?”
冲哥看着德成笑了笑说:“是啊,小哥问这个干啥?”
德成从铺里坐了起来:“大叔,我听你们说明天装粮的人手不够,我想去帮你们装粮,报酬我不要,只要你们走的时候让我搭你们的马车去省城就行,要得不?”
韩老六哈哈一笑:“就你这个豆芽菜,恐怕搬不动粮包哦。”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