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在暮色中赶到了郡城南郊那女子的院外。
两人站在院子外,迟迟没有进去。
独孤浩荡隔着篱笆看到了坐在院子里手摇蒲扇的目盲老妇人,看到了那个打理菜地的叫陶静松的小弟弟,唯独不见那个晏龙雨一路上放心不下提及过不下几十次的“陶姐姐”。
独孤浩荡拍了拍白衣晏龙雨的肩膀说道:“进去看看吧,我在这里等你。”
晏龙雨眼中尽是担忧,这个山上长大的少年第一次体会到了现实的无奈,他朝着黑衣少年苦涩一笑,上前缓缓推开了院门。
晏龙雨看向菜地里的孩子,强颜笑道:“静松,我来看你们了。”
穿着新衣新鞋的孩子猛然抬头,看到了黄昏下的高挑白衣少年,在孩子眼里自己的姐姐就应该和龙雨哥哥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们才是郎才女貌,可姐姐如今已经被那个人糟蹋了身子,孩子的泪水忍不住涌入眼眶,带着哭腔道:“龙雨哥哥,姐姐她在屋里等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姐姐她……”
黄昏下,晏龙雨在得知自己的陶姐姐已经被那郡守之子污了身子后,面对孩子的白衣少年攥紧袖口,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缓缓走向了屋里。
坐在院子里早已听到动静的目盲老人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沉默不言。
屋子里很暗,摆满了一担担聘礼。
貌美女子略施粉黛,身着嫁衣,凤冠霞帔,双目无神端坐在床边。窗外昏黄的光透过窗纸打在女子惨白的脸上,泪痕隐现,楚楚动人。
陶婉秋看了一眼进屋的白衣晏龙雨,凄凉一笑,柔声道:“龙雨来了呀,看看,姐姐穿嫁衣可还好看。”
晏龙雨看着眼前女子,红着眼眶,嘴唇颤抖:“姐姐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那什么国色天香图上没有姐姐,便不算是真国色。”
貌美女子会心一笑。
“都长这么高了,就别学静松哭鼻子了。”
晏龙雨含泪急切问道:“姐姐真的愿意嫁给那郡守之子吗?姐姐现在若是不愿意,我…”
女子打断了少年的话,瞪大了那一双桃花眼:“若我不愿意,你会怎样?”
晏龙雨怔在了原地,张着嘴,没能说出想说的那句话。 是呀!我晏龙雨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人,能怎么样呀。
没有等到答复的女子缓缓摇了摇头,笑着站起身,走到了晏龙雨面前,踮起脚尖擦了擦少年脸上的泪。
“傻弟弟,嫁便嫁了,我这身子倒能值几个钱呀,嫁给了那孙珖,姑姑便有钱治病了,静松便有新衣服穿了,那孩子的衣服都小得撑不下了,出门会被人笑话的。”
女子笑着哭,少年哭着笑,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晏龙雨哽咽道:“陶姐姐,你不该这么委屈你自己!”
女子两行清泪缓缓流下,笑容依旧:“谁让姐姐只是个女子呀。”
晏龙雨道:“女子又如何?”
陶婉秋凄婉一笑,缓缓退后坐回了床边,苦涩道:“因为是女子我便要整日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因为是女子我便连躲在家里都不能留得清白之身,因为是女子我弟弟静松就活该在外面被人欺负,因为是女子我便连能识字都成了一种奢望,你告诉我,这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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