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寻接过公子高递过来的一杯热茶,她也沉默了,其实细细想来,绝对的公平根本就没在世界上出现过,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对眼前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这双清澈的眼睛,她撒不了谎,只有沉默以对。
等不到答复,公子高的眼睛暗了下来,他紧握着拳头,感受那枚金属片扎进手心,喃喃地说道,“我怕是失言了,神女不要放在心上。”
“成王殿下已经两日没有进食了。”公子高推门而入,眉宇间全是急躁。
甄寻喝下一口茶水,还是生着闷气,看都没看公子高一眼,刚回到王宫,她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软禁在偏殿。
“成王殿下想要见你。”公子高对甄寻这般悠闲的样子有些不满,这个被软禁在房间里的神女这么会这样?她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大奏的君王吗?
甄寻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听到了,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自己是他成王说关就关,说见就见的?
她看着恭恭敬敬给她倒茶的公子高,和她一起回来的公子高也未来得及换衣服,脖子上还有几个跳蚤咬的红包。
想起在南郊抓菊枉的时候,公子高被恋蚤子咬到而陷入的幻境中,那个和自己有同一张脸的妻子,甄寻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别过头去问他:“什么时候?”
看之前成王的态度,不是已经把她当作靠小把戏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了吗?这个时候见她做什么,她刚从南郊回来,还有很多事没有捋清。
“即刻,成王殿下请神女即可前往寝殿。”其实公子高也是有些疑惑,怎么甄寻会是这个反应?
而且之前成王一直跟自己说他是不相信甄寻的神女身份的,但他这次将南郊所见所闻如实上报给成王之后,成王就遣散宫人,一个人在寝宫里思考了两日,粒米未进,孤身一人守着一盏晃悠悠的油灯,直到现在才派英儿来喊自己。
成王的寝殿里有股若隐若现的酒香,甄寻在成王身旁坐下,平静地看着他,一缕垂落在脸颊的散发为少年添上了一股破碎感,现在甄寻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尊刚刚开片的汝窑瓷瓶。
成王往青铜爵里斟了一杯,然后端起,仰头一饮而尽,却被呛出了眼泪,
“殿下—”一声带着关切的少女声音响起,是英儿。
他固执地又将青铜爵满上,再一饮而尽,正当他要倒上第三次的时候,甄寻终于忍不住握住少年的手腕,制止住了他,液体洒在两人的手上,是一片突如其来的冰凉。
真的是酒,他这是干啥?
似乎是听到甄寻心里的疑惑,成王抬头,用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望着甄寻,然后开口说了一句:“我向你道歉。”
成王回头看了英儿一眼,英儿明白成王的意思,退出了寝殿,离开之前还关上了房门。
道歉?为什么?是因为将自己当作骗子软禁起来吗?甄寻想着,她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她第一次看到康回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将成王手里的酒爵夺了下来。
道歉的话,也要说明缘由吧?自己好端端一个人是他想请就请,想关就关的?本来从南郊回来之后,甄寻就对奏朝的律法心怀不满,成王这番诚意不够的道歉甄寻也不想接受,就他是王公贵族了?论起身份她还是神仙呢!好好呆在偏殿只是给他个面子罢了,若不是之前收到便签要辅佐大奏,她一把肃威出鞘,谁能拦得住她?
“之前寡人的确认为你是骗子,前两日下令将你软禁是不想让奏公的人和你接触。”成王拿出一个青铜爵斟上酒,推到甄寻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到:“你误会寡人了,之前寡人不是派公子高装样子救太妮王姬,而是去杀她。”
俎、弹、伐、尞、沈、副……成王盯着甄寻,似乎要将她看穿了般,带着悲怜一字一字地说着,看着甄寻不知所以的表情,成王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的笑声,他缓缓站起身,伸出白皙的手想要去摩挲着甄寻白瓷一般的脸庞,口中喃喃道:“你不知道吗?你不是神女吗?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甄寻一把甩开眼前“疯批”少年伸过来的手。
成王顿了顿,脚步一个趔趄,扶着桌子,自顾自说:
将人置于火焰上炙烤称为“烄”。
将人用斧钺剁成肉块称为“岁”
将人挂起来,从中间刨开,掏空内脏,一分为二,称为“卯”……
甄寻由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惊惶,她会想起祭台上太妮王姬复杂的神情,莫非,成王拍公子高是为了给太妮一个干脆的解脱?眼前神志已经略有不清的成王还在如数家珍地向甄寻说着人殉的方式,甄寻也感受到了成王这种”疯批”举动背后的原因。
商人们认为,上天主宰着人间的一切祸福,而想要获得他们的祝福,就需要不断的献祭,只有献祭的越多,得到的祝福才越多,从粮食到动物,从动物到奴隶,再甚至是和自己同宗同源的亲人和贵族……
当奏朝联军大兵压境之际,虚无缥缈的鬼神没有出来保佑残暴的殷商,奏人都以为,保佑殷商的神灵早已消失,或许,他们根本就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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