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时淡淡道:“奚少煦,你不该留下的。”
沈豫如何看不出少年如波光粼粼的眸子中藏着的情意?
紫薇星已有,然还少左辅右弼。
奚照,便是其一。
“老师弟子不止殿下一人,难道照连服侍一二的机会都没有吗?殿下未免太霸道。”他摇头道。
裴明时微微皱眉,沉声道:“你明知我要说的是什么……”
奚照举了举茶,笑道:“殿下知道我知道,彼此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
裴明时淡淡与他碰杯,在她身上看不出丝毫贵女的贤淑羞涩,温茶入喉,苦后回甘,她并不爱喝茶,但跟在外翁身边多年,也习以为常。
奚照以为她在担忧宋二郎的事情,那地方虽穷苦,可田地无数,若是安排得当,也能做出一番成绩。
甚至有着旁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老师素来算无遗策,殿下若是还不放心,我与邻县县令书信一封,请他关照一二。”
“你也说算无遗策,那自然不会有大事。”裴明时道,她只是怕舅母心中不痛快,好好两个儿子,一个如佞臣讨陛下欢心,一个又被送去千里之外,换做旁人,怕是早闹开了。
奚照看着她,忽而舒展眉目,轻轻一笑。
裴明时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奚照喟叹一声,道:“殿下,请您相信自己。”
若看不见希望,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为之付出。
年幼的明时公主尚能说出那样的话,到了如今,更应该毫不犹豫、一往无前。
奚照相信她。
“相信什么?”奚澜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眼神求知若渴:鹦鹉学舌般跟着问:
“相信什么?”
奚照:“……”
裴明时:“……”
有时候,弟弟妹妹什么的,确实很烦人。
一日结束,奚照兄弟二人被沈豫要求留下宿在客房,省得日后跑来跑去多些麻烦。
在外长兄如父,奚澜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没有话语权。
到了晚间入睡时分,奚照见奚澜迟迟不走,礼貌询问:“虽然我并不介意,但想必少池你应当不会再同小时候一般,因害怕鬼怪而不敢自己一人入睡……吧?”
奚澜打了半天的腹稿,此刻尽数化为乌有:“……”
他恨恨想,裴明时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兄长一和她独处,对他就像是对比外人的弟弟,完全看不出半点良心!
奚照也很无奈。他知道弟弟一直以来不喜欢明时公主,但这次来了盛京之后,仿佛对明时公主意见更深,虽不明所以,但一个是未来效忠的人,一个是亲弟弟,奚照自然希望奚澜能对明时公主消除芥蒂,和平共处。
奚澜却认定兄长鬼迷心窍,不管他说再多,也只当放屁。
奚照没办法,只好把他赶出房间,让其自生自灭。
奚澜憋了股气,洗漱之后床榻睡觉,本来睡的好好的,但不知是不是今日见到阿烛的缘故,他又梦见了他。
“奚少池,你再说我阿……我们殿下的坏话,信不信我揍你。”
奚澜不信,冷笑连连,甚至大放厥词:“揍我?垫起脚来都没我高,还想揍我?”
紧跟一声惨叫。
然后……没有然后。
奚澜真被打了。
奚澜从梦中惊醒,下意识捂住了左眼,那痛觉真真切切,好像不是做梦,更像是从前亲身经历。
吓得奚澜半夜爬起来,找了笔墨纸砚出来,挑灯苦思,终于在天亮前写出了揭穿裴明时真面目的三大计策。
他一边写,一边磨牙。
打他……她竟然打他!
她还说对他一见钟情、情根深种,说谎都不打草稿!骗子!!
阿烛要是能听见,一定理直气壮叉腰道:上辈子阿烛打的关这辈子的阿烛什么事?
翌日,奚澜才睡不到半个时辰,就被隔壁兄长揪了起来,整个人就怨鬼似的,垮着个脸,周身黑气如有实质。
奚澜半夜起来火气大,这时候就是有只鸡从面前经过都能挨上两脚,更别说看见昨晚上害他失眠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昨夜睡的很好,因为她回去就看见安成郡主在喝药……哈哈哈哈哈哈!
阿烛兴高采烈,冲奚澜他们挥手打招呼。
“奚大郎君、奚二郎君好!”
她竟然还好意思冲他笑。
奚澜心道,别以为这样他就会原谅她。
阿烛走近一看,忍不住噫了一声,对着奚澜眼下青黑唏嘘道:“奚二郎君,你昨晚上去偷鸡摸狗了吗?”
正好走过来的宋枝枝:“噗……”笑出了声,又赶紧捂着嘴,低头走到一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心中默念:没看见她、没看见她。
奚澜气得面色涨红,半刻都呆不下去了!他气冲冲地离开,没走多久,忍不住回头,四周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奚澜:“???”
兄长也就算了,那个罪魁祸首是怎么回事?她就心安理得进去了?都不追出来道歉的吗?!
道歉?
道什么歉?
阿烛早就将他抛之脑后啦。
奚澜自顾自生闷气,又自己消化好情绪,想到正事,深深吸气,好在他记得宋家的路,左弯右拐,找到了宋大郎君院里。
“咦,奚少池?稀客啊稀客。”
正准备出门的青年着一身青色道袍,看见奚澜,面露惊讶,习惯性地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丹药,当做见面礼。
“新炼制的,莫客气、收下收下。”
奚澜:“???”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
别说他想撮合裴明时和宋大郎君,破坏裴明时名声,好让兄长死心……
奚澜光是看着面前的人,就觉前途一片黑暗。
他若是裴明时,他也肯定选择兄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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