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夫妇经历了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日夜为对方悬心挂肚,午夜惊梦,生不如死,又分隔了这么长时间,终得相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虽然行路疲累,却毫无睡意。
大家一边饮酒,一边聊天。
只觉天寒地冻,哪里都不如这一间小屋温暖。
林冲从楚轩开始,挨个敬酒,把时迁也重重的敬了几杯。自己的杯子在下面,敬之前又是鞠躬又是颔首。
最后把锦儿也敬了。
“锦儿妹子,多亏你机警,两次保护娘子免受高衙内残害,以后我拿你当亲妹子看待……”林冲都喝得大舌头了。
小丫环锦儿终究是个女孩家,当众被人敬酒,脸红得像个苹果。
今天是林冲这大半辈子活得最开心的一天,他把所有烦恼和屈辱全都扔到一边去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只顾痛饮,暂且不去想那投名状的事了。
他们在最里间,朱贵的卧房开怀痛饮,这里和外面的酒店正堂相比,极是安静。
十二根巨烛,照的屋子里白昼一般。
朱贵不胜酒力,喝得满脸通红,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笑。
有时忍不住了,豪兴大发,就用茶代酒,说:“楚先生莫见笑,朱某实是喝不下了,但我还要敬你!此生若能跟你一起做一番事业,与有荣焉……时兄弟,你也好手段……也敬你……”
楚轩和时迁笑着回敬。
张教头喝得更痛快,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大悲之后有大喜,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如同劫后余生一样。
林冲拉着楚轩的手,说:“楚先生,你比柴大官人道行还大!”
楚轩也有些醉意:“怎么讲?”
“柴大官人和大宋官府的关系特别微妙。是个人都知道柴家肯定对赵家人有气,只是嘴上不敢说出来……官府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他柴进就可以窝藏一些罪犯,满足他沧州老大的虚荣心……但是……”
林冲打了个酒噶。
“但是什么?”楚轩问道。
林冲继续说:
“但是当官府明示或暗示出底线,柴大官人是半点也不敢踩的,比如林某这次被诬蔑烧了大军草料场,这天字第一号大罪,他就不敢窝藏!而你楚先生不同,你连高衙内这种畜生都敢杀,你根本不把人人惧怕的太尉府放在眼里!”
林冲越说越激动:“我们在这大宋官府任职多年,早就像羔羊一样被磨没了血性,只能任人宰割!武官们就这样的秉性,一旦外敌入侵,能挡住吗?但是你楚轩不同!你身上那高挺的正义脊梁还在!有你在,老百姓就还有希望!”
朱贵附和的声音比林冲的嗓门还大:“对对对,正是这般!”
楚轩谦虚道:“二位哥哥过奖啦,我现在执掌丐帮这个秘密组织,手下只有八个弟子,我刺杀几个恶人倒是还行,要让我做大事业,现在可没这个资格。”
朱贵道:“慢慢来,慢慢积累基业。”
……
女眷累了,先去里间睡,大老爷们没喝够,接着喝,接着互吹。
后半夜才喝够了,灭了灯烛沉沉睡去。
次日便是王伦给林冲定下的最后时刻。
其它人睡得正香的时候,林冲是第一个酒醒的,被一个同情他,关心他的小喽啰给叫醒的。
他猛然发现,坏事了!
若是耽误了正事,王首领赶我下山可怎么办?
到时我死不争,我岳父和爱妻,以及锦儿可怎么办?去哪安身?
又一想,即使下山去埋伏,也不一定能等到单身的过路人。
他感到头上晕乎乎的,宿醉未解,又有些后怕。
整个梁山都知道那嫉贤妒能的王首领想赶林冲走,这个时候谁敢跟他走近了?
朱贵更得避嫌!否则不是成心找死吗?
第一天,没人给林冲饭吃,只能向乞丐一样厚着脸皮跟其它小喽啰讨点饭吃。
为了活着,林冲连尊严都得扔掉!
别人不给,只有现在他身边这个同情他的名叫小张乙的小喽啰把自己的饭食分了一点给他。
朱贵实在看不过去,怕他吃不饱,偷偷摸摸的指派自己的手下又给他送了点酒肉。
第二天林冲原本也是不敢留宿在朱贵这里的,林冲这种明事理的人,也不想给朱贵惹麻烦。
但楚轩把他的家眷给他送来,他太受震撼了,压抑的情绪彻底得到了疯狂的释放,所以放浪形骸,只顾喝个烂醉,别的事啥也不管了。
朱贵自己也只顾喝酒,不管王首领高兴与否了。
这个把林冲叫醒的小喽啰对林冲好意提醒道:“林教头,纵然有楚轩这种江湖大佬帮着说情,但万一王首领以你没纳投名状由赶你下山,仍然显得你理亏。柴大官人的面子他都敢不给,楚轩的面子,他也未必肯给。”
林冲道:“多谢兄弟提醒。”
他取出一贯钱塞小喽啰手里。
小喽啰不好意思的说:“我张乙敬重教头的武功和人品,可不是为了钱,更不敢让教头如此厚爱。”
林冲动情的说:“兄弟,在这个绝望的世道,无数人伤害我,陷害我,真正对我好的人,真的不多,你算一个!你知道吗?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亲兄弟看待了。”
林冲待人特别真诚,他当年帮助过的那个落难的李小二,流落到沧州后,被一个酒店老板看上,入赘了。
老岳父死了后,李小二继承家业,得遇林冲来他家喝酒,他拼命报恩!
动不动就送酒肉和银子,就连林冲的衣服也是他李小二的媳妇给浆洗缝补。
当他听到陆谦等人在他的店里商量害死林冲的时候,他冒着生命危险给林冲报信!
在世人眼中,林冲是多么可交的一个人!这事便可见一班。
现在这个叫小张乙的喽啰,日后更是成了林冲的铁杆心腹,死也不背叛那种!
才相处不到三天,这人就这么喜欢林冲,可见林冲的人格魅力有多大!
林冲热情的拍了拍张乙的肩膀,二人相偕去山下等着投名状上门。
许久,仍是一无所获。
下午阳光正烈的时候,积雪初融,微风指面,甚是清爽,这时来了一对母子。
母亲双腿残疾,他的儿子特别瘦弱,吃力的推着车子从梁山脚下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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