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殿。
入夜后的武德殿,冷清得宛若掖庭宫。从前那个夜夜笙歌的地方,宛如隔世。
李世民一身甲胄来到这里,看到这略显凄凉的景象,心中颇为感慨。
他身上这套甲胄是他被封作“天策上将”时,李渊亲命宫中将作监打造的,绝对是这世上最好的宝甲。李世民十分喜欢,但自那之后,大唐便再无需要李世民亲自冲锋陷阵的战事了,这套宝甲也就一直闲置着。
今夜,李世民穿上了它。
来到殿外,李世民挥手撤去了所有守卫,他推开门,李渊正在喝酒,看到他的样子,把手里的杯子搁下,道:“终于还是想动手了?也好,来吧,取朕的命吧!”
李世民来到李渊的对面,跪坐下来,看着似乎几日都没洗漱的李渊,叹了口气,道:“父皇,颉利如今已兵临城下了。”
李渊眼皮都没抬:“他们攻不破长安城,最多也就是闹几日,劫掠一番也就走了。”
“昨日我派三弟领军一万解泾阳之危。”
李渊继续喝酒:“老三虽然脑子不好,但打仗还是行的。泾阳之危必定是解了吧?”
“泾阳之危是解了,但不知是谁撺掇,老三星夜去豳州接管了天纪军。”
“这不是好事么?”李渊终于抬头看向李世民,道:“老三终于长脑子一回,多了这一万人,颉利想攻破长安城,更是痴心妄想了。”
李世民继续说道:“他带着这一万人,去冲颉利的中军,现在被困在长安城西三十里的一处山谷。”
李世民言简意赅地把前后的事情跟李渊叙述了一遍,后者听完,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笑了,道:“没想到老三这次醒来之后,脑子比以前好多了,竟也用起兵法来了。”
他看着李世民,道:“你怎么想,救?还是不救?”
“父皇,明日一早,我便要出城——”
李渊打断他,嗤笑一声,道:“所以你今夜过来还是为了剪除隐患,来取我性命的?”
李世民眼眸中划过一丝悲伤,他没有理会李渊的嘲讽,继续说道:“父皇,明日我只带六骑出城,城中的五万兵马,皆由父皇调遣。”
李渊蹙眉:“你什么意思?”
“父皇,儿臣是出去投降的。”
“什么?!”李渊勃然而起,一壶酒泼在李世民的脸上,骂道:“竖子敢尔!向突厥人投降,你就是这样当皇帝?”
李世民躲都没躲,任由酒水顺着脸颊流淌,依旧语气平静,道:“父皇,如今天下甫定,百废待兴。这个时候,休养生息为上,不能打仗。突厥人和咱们不一样,他们来去如风,没有城池需要守,没有百姓需要安置,我不能意气用事。”
“我已命人把国库和内帑的财货都收集起来,明日便出城和颉利谈判。希望他得到财货后能够退兵,换回三弟。我知此举乃奇耻大辱,一切罪责皆归吾身,事后我将自刎以谢天下。父皇可立三弟为新君,若三弟不愿为帝,庶出的弟弟还有很多,父皇自选之。”
“若谈判不成,我和长孙无忌等人皆死。无人掣肘,是战是和,皆由父皇定夺。”
说罢,李世民向李渊磕了一个头,起身走了。
李渊震惊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扑到殿门,已经看不到李世民的身影了,此时此刻,他不再是心存怨怼的太上皇,只是一个茫然无措的父亲,他大喊:“世民!世民!”
“你别冲动!你回来!!”
喊声响彻四周,却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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